1910年,二月五日,立春。
医学生何新儒在野地找到几株蜡梅,瘦枝无叶,花色金黄,刚刚绽放。他摘了十几枝回来,说是泡水喝可以治咳嗽。
白昼的时间开始变长。那个不守旧规的猎人再次进入满盖荒原,带回一千发子弹和三十斤盐。
有了子弹,狩猎恢复。大年二十八,陆天锡走了大运,打死一只狍子。除夕夜,流放者吃上了热腾腾的肉饺子。
荒原上的春节一如平常,没有红纸福字。毛志刚做了两对长木板,邀书法好的人写春联。
两个地窨子外各竖起一副楹联。
男人这边是吴锐写的“一轮明月,四壁清风”;女子那边是林茜写的“江山入画,意气凌云”。
三月,积雪渐消,但冻土仍然未化。
春耕提上议事日程。
东北小麦自来就有“冰上种、火上收”的说法,顶凌播种是常态。
骆十力把联合耕作机的铧犁装上拖拉机,袁文定驾着机器,马丁负责给锅炉添柴,他们沿着曹动划好的200亩耕作区周边翻地画圈。
不是不想多种,麦种就那么多。
耕作区呈长方形,宽200米,长700米。粗笨的铧犁翻起冻土,画出隔离带。
犁头不时翻出冬眠的旱獭,一只只又肥又壮,比猫还大!
好几个男生忍不住要捉鼠吃肉,被吴锐、何新儒厉声喝止。
“不想活啦!”
“想得鼠疫吗!”
随着视野的开阔,大齐普通人也渐渐了解中世纪黑死病的恐怖。北庭的新领土前些年小规模爆发了几次鼠疫,引起整个国家的警惕。好在卫生部有一套成熟的检疫隔离制度,才不至酿成大祸。
吴锐是生物专业,何新儒是医学专业,两人说出“鼠疫”二字威慑极大,围观人群立刻散了,晋桐也不免心中惴惴。
他可知道,二十一世纪还常有人捕食旱獭染病身死,外蒙每年因为吃旱獭,感染鼠疫的超过一百人!
虽然感染的可能性并不大,可一旦染上,在荒野里根本无法治疗,只有等死一途。
各人回去做自己分配到的工作。
拖拉机孤独地行进,大胆的野狼三五成群跟了上来。那些骤然暴露的旱獭,还未从睡梦中醒觉,就被狼群一一捕食。
驾驶拖拉机的两人心惊胆战,不敢回头,只是一遍遍绕圈。隔离带扩张到二十米宽时,他们才发现,狼群早已饱餐而去。
于是,准备工作完成了。
三月下旬的一日,天气晴朗,风也不大,正是烧荒的好时节。
上午八点,众人站成一排,吴锐高举火把。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同志,大家脸上皆是期待。
吴锐扔下火把,引燃两百米宽的草地。火势开始极小,燃烧很慢,但烟雾渐渐浓重,火苗窜起三米高。
火借风势,一路烧过去,隐藏在荒草里的动物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惊慌失措,各种禽鸟展翅飞远,另寻生路。狐狸、野兔、黄鼬也被驱逐,狼狈逃窜。
不到一小时,整片耕作区过了火。因为隔离得力,并没有让野火跑出去。但底草太厚,荒火后余烟未尽,经验丰富的马丁掐指一算,说至少五个小时才真正烧完。
烧荒后,大地留下一层厚厚的灰烬。
下一步,就要翻地。
整块区域一个月前就仔细清理过了,所有大小石块都被捡拾干净。拖拉机开进去,草木灰扬起,从远处看不见车和人,只有一团黑雾。
袁文定和马丁从拖拉机上跳下来,逃出扬尘区,疯狂地咳嗽。两人的手、脸全是黑的,只有牙齿是白色。
马丁叫苦道:“娘咧,张不开嘴,睁不开眼,呛得喘不过气啊!”
袁文定吐出一口黑痰,“不干了,不干了,连个面罩也没有!要命啊这是!”
吴锐把大伙召集起来,重新安排轮班。人人都要接受最艰苦的劳动教育,不准有例外。嗯,晋静除外。
没有口罩就用围巾包头裹脸,只露出两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