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是为小人所害,蒙蔽视听,绝非刻意寻隙折辱他;仔细推敲起来,纵是要处斩,也能判个秋後吧?
他黯淡道:&ldo;今日你若不听朕剖白心意,跟过去一意孤行的朕,又有何差别?你教过朕,得饶人处且饶人,举凡行事,三思後动,怎麽反而自己遵照不了?&rdo;
他居然用歪理跟自己较真,柳从眉一时又怒、又气,又好半天回不了神,咬著牙捂住腹部,只觉倦意袭身。苦笑心说,他不是早就对雅重月死心,只图救他一命麽,怎麽在获知他隐瞒真相後,会如坠寒潭,心冷欲狂?这不是他进宫来的目的,他不是为了贪图雅重月那镜花水月的短暂温柔,冀望能长久保留那种赤诚相待、相濡以沫的共处方式而来!
两人僵持在内寝门口,夜风簌簌而过,柳从眉打个寒颤,雅重月察觉到,将他再抱紧一点。
心疼道:&ldo;进房去,朕一五一十跟你坦言,你莫再冲动伤身……&rdo;
不容他再反驳,趋前打开内寝门,将人半胁迫的推扶入去。
柳从眉唯恐动到胎气,不敢与他动作过大的争执,只得从了他,被细心安置於榻上,盖了一层薄薄软被。
雅重月搬了春凳坐在他身侧,目光在他脸面和腹部来回打转。柳从眉抿著唇,眉峰紧紧颦著,不看他。
&ldo;那药是焚香变体,与焚香同根同性,但不是焚香解药。父皇从青霖那里要了来,第一次给朕服用时,就清楚告知服食它只能起到唤回神智的作用,对之前焚香摧残的元气恢复,并无显著效果。&rdo;雅重月原本打算把秘密带入陵寝,但看从眉方才绝望拂袖而去的表情,深知若此心结难解,只怕对从眉造成的伤害更大。不若讲一半保留一半,至少他还能卑微的渴望从眉留在身边,他还能亲眼见到孩子在他腹中一天天长大。
&ldo;从眉,这次是你误解了朕,朕服用此药,只想维持清醒,能够吝惜同你在一起的时光,能够……无微不至的保护你,保证你和孩子的安全。&rdo;低低道,&ldo;朕绝无利用你、取笑你真情的意思,你能回来,愿意为朕诞子,朕欢喜得恨不得拿性命交换──&rdo;
他解释得有点颠三倒四,只说药能维持清醒,却对服药後果避而不谈。柳从眉听出蹊跷,转头看他。
皇帝将手握上柳从眉的手,後者一凛,要抽出来,雅重月攥紧不放:&ldo;朕只要一息尚存,就不会再让你受伤,从眉,朕过往做过太多有愧於你的事,你容朕弥补,用余生补偿好不好。&rdo;
柳从眉盯著他:&ldo;不是解药,却是焚香另种变体,对身体不会有伤害?&rdo;
&ldo;不会。&rdo;雅重月斩钉截铁。
他否决得太快,用词太果决,柳从眉冷冷道:&ldo;皇上敢对著从眉腹中胎儿立誓?&rdo;
&ldo;立、立什麽誓?&rdo;
&ldo;皇上金口玉言,所言非虚。若有分毫差池,让从眉在生产时生不如……&rdo;
&ldo;够了。&rdo;雅重月扑上去捂他的嘴,看著柳从眉苍白苍白脸色绝望道,&ldo;你恼朕,冲朕发火便是,你何必拿自己赌咒,你这样教朕更是心疼!&rdo;
&ldo;一国之君,出尔反尔,说剖白心迹却藏头缩尾,畏畏缩缩。连一介平民尚无法相信皇上,遑论取信天下?&rdo;推开他,柳从眉再忍不住积蓄已久怒意,&ldo;雅重月,你要说便说,不然今後再也不用跟我说!!!!&rdo;
&ldo;朕──&rdo;
&ldo;那种药,令人神智清明无错,但就像回光返照。真正後果,是会加速身体衰亡过程。&rdo;雅月圆的声音幽幽响起,他倚在门口,背著月光,手头是柳从眉见识过的那种淡黄色药丸。
雅重月骤然起身,想朝弟弟走去阻止他继续,谁料内息一顿,提气不能,堪堪撑住一角圆桌扶住自己。
雅月圆面无表情注视从皇兄嘴边缓缓渗出的血迹,注视雅重月急急忙忙举袖拭去的动作,目光不移,发话对象却是床上抓紧了身下床褥的柳从眉:
&ldo;他不想让你我担心,宁可缩短寿命在暗处护你周全。柳大人,这才是皇兄隐瞒我们,装疯卖傻的真正缘由。&rdo;
一言既出,误会冰释,房间的低气压却反而更凝重,压得雅家两名皇族莫名的心惊。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浓重低压,来自床上的人。
好脾气如雅月圆,都耐不住给欺瞒的怒火,本想揪住皇兄不由分说先打一顿,甚至已经往屋内走了几步。但在逼面而来肃杀之气下,他自觉的停住了脚步。
更怒的,更想出手教训皇兄的,看来另有其人。
咳嗽一声:&ldo;这笔账,自家人先欠下。那些药我没收了,皇兄,就算要变成一岁婴儿的智商,你也不准再碰那种药。再然後,我会写信去告知母後父皇偷偷进宫的事。……&rdo;慢慢後退,&ldo;其余的,我不打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