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怜现在的身体几乎都是靠那一贴猛药强行撑着,那药虽然能短时间让他看起来健康,可终究也只是让他看上去面色好些而已,实际上就算不说其他,那药草本身都在侵蚀着童怜本就如同瓷器一般的身子。而且,自己当时制好的药粉已经全部都带来了边城,童府中没有备用不说就连制药的好几味药材都已用完。苍布好几次启唇都要将那帖药的副作用说出,可见童怜暗暗朝自己摇头,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话咽了回去。“好,我也懒得再管你了!”苍布气得胸口不断上下起伏,视线在童怜与季越之间转了好几圈,最终气得一挥袖转身便离开了房间。看着苍布离去,季越亦是叹了口气道:“他也是为了你好。”童怜何尝不知道呢,可他同样知道若是让苍布跟着回去,到时候反而会因为苍布对自己的百般照料放不开手脚。他颇为头疼地抬手揉着眉心,只尽可能地对季越承诺道:“明安,我会试着相信别人的。”作者有话说:秦王和西域十三国公主的事情,在有提到,红药准备和拾六说八卦那会儿被掳待童怜稍修整好重新覆上易容,便到了军医帐。原先童怜是准备来向苍布道歉认错的,不过苍大夫似乎还在气头上,叫同僚送了几贴药过去,自己却连个面儿都不愿露。看着手里足够他一日一贴慢慢回上京的药包,童怜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准备去触他的霉头也就没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因为昨日的事情季越仍需和沈榭之商讨,加之此刻的童怜身份不过是监军判官,于情于理身为绥宁帝的季越也没必要放下军务亲自相送。于是出行前童怜也只是让守在帝王帐帐前的士兵进去知会了季越一声,然后便在帐外行李后离开了。太阳高悬空中,童怜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开口道:“先停下休息半个时辰吧。”听到命令的官员稍愣了片刻,他们从边城离开也不过两三个时辰,好些个步行的士兵都还没说坚持不住,这位乘马车的大人怎么还先喊起休息了?等了会儿也没听见官员将自己的命令下达,童怜的语气略带不悦:“如何?是本官的话无用,使唤不动将军了?”严格而言,传指令的官员可算不上是“将军”,按照朝中官职,他不过只是小小一介五品护军。虽不知道这次同行的监军判官究竟是几品官员,但护军却也是明白一件事的——此人是童掌印亲自派来的,极有可能是童掌印那一派的亲信!护军在朝中可没有什么依仗,若是在现在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往后他的日子可就不是自己所能预料掌控的了。思及此,护军立刻骑着马匹落后了车辆一尺,低头道:“属下知罪。”童怜强撑着困倦,以手支撑着脑袋,随意道:“嗯,去下令吧。”听见童怜没有计较自己先前的行为,护军稍稍松了口气。他抖了抖缰绳而垮下战马立刻会意,将他带到了行军队伍的最前端。护军清嗓喊道:“在此整顿休息片刻,半个时辰后再继续前进!”感受着马车逐渐趋于平稳,然后又缓缓停下,童怜这才松了口气。他将车帘撩起,格外强烈的阳光引得双眸隐隐刺痛,直到眼角不自觉泛出泪花,他才终于舍得移开视线。边塞的风卷着些许黄沙飞扬,童怜被呛得闷咳了两声,随后他又展开一贴药包也不就水囫囵咽下。干涩的药粉瞬间吸收了口腔内所有的水分,让每一次吞咽都变得异常艰难,可就算如此童怜依旧只是微微皱眉,不曾展露半分难忍的神色。用过药之后童怜才想起,马车内尚有水囊的存在,他从座椅下取出水囊,也不喝,而是又从怀中拿了个药包,将水倒了些在油纸上。手中的纸包逐渐开始发烫,童怜又等了片刻随后便将其丢出车外。下一刻,方才还是逐渐发烫的纸包像是遇到了无形的明火一般,不过片余就烧了起来,升起一缕浅灰色的、带着些道不明气味的烟。虽是下令的休整,但是因为童怜对外展露的掌印亲信的身份,护军却是片刻也不敢松懈,于是他也自然瞧见了不知从何而来,却直直朝着童怜飞去的那只鸟。注意到护军的视线,童怜抬手好让鸟儿停在自己的小臂上,并竖起一指抵在唇边。察觉到童怜的意思护军立刻低头,鼻观眼眼观心,假装方才的自己什么也没看到。瞧着护军如此识趣儿,童怜也不再将注意全放在他身上了。马车上是备着纸墨的,只是书写的条件稍微艰苦了些,不过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这些也都只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童怜将小鸟儿放在自己身侧,一手研墨,另一手轻抚着它的羽毛,雀鸟像是被摸舒服了似的,展开翅膀又飞到了童怜肩上,扭着头似乎是准备看看一会儿他都要写些什么。这些鸟雀是姜之渔闲着无事养在药房中的,会被部分药草燃烧时所散发的烟所吸引,于是童怜便叫暗桩的人将它们训成了信鸟,而童怜在此处停下也是为了等它。或许是因为自己对季越的承诺,又或者是童怜自己也知他的身体撑不住如来时那般日月兼程,一向只愿亲事亲为的童掌印也终于不禁为现实服软。他将季越所写的诏令仔细贴好卷起,将其塞入鸟儿脚上绑着的小竹筒内。鸟儿见童怜放了东西,扑腾着翅膀就准备离开,可童怜却是被它的举动吓了一跳,当即也不记得自己左手还在研墨,下意识伸手将鸟雀抱住。手边的墨条因为他的举动将一片衣角染黑,但童怜却全然不知,只松了口气对那小鸟说:“你且再等等啊,我还要再添些话给他们。”鸟儿虽听不懂童怜说了些什么,但却也明白他抱着自己的举动是何意思,于是点了一下头当做应答。童怜心中尚有诸多嘱咐,可当他提笔却又不知到底要写些什么了,犹豫再三也只粗略写下几个字。停笔后童怜又将先前塞进小竹筒的纸扣了出来,将两张纸一起叠着往里头塞。许是因为之前的经历,这一次鸟儿并没有直接往外飞,而是歪了歪脑袋,用它绿豆大的眼睛盯着童怜看。见状,童怜止不住上扬嘴角,又以指尖在它头顶轻点一下:“去吧。”鸟儿又等了会儿,见童怜是真的不会将自己再拦下了,这才扑腾着翅膀从窗棂飞出。眼见着鸟儿越飞越远,童怜眯着眼心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了一半。回想着这几年自己的作为,他苦笑着摇头,抬手揉了揉眉心。“小心!”马车外护军的惊呼愕然止住了童怜的诸多思绪,他下意识抬眼望去,却率先听到了阵阵马蹄声。童怜皱眉,正准备询问现在究竟是和情况,可紧接着便看见原本坐在地上的士兵已然纷纷起身,他们拿着手边的长枪蓄势待发。感受着马蹄声越来越响,护军在心里盘算着让一队人马护送童怜离开成功的可能性,可他们尚且不知来者具体有多少人,又是从何处而来,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片余后,护军深吸一口气对着自己的亲信道:“你亲自去驾马车,再点几个人带监军大人回边城。”亲信迅速应了声,又指了几个人,被他点到的人丝毫没有迟疑立刻出列,自觉站在马车两边。听着马车车轮滚起的声音,护军深吸一口气,高呼道:“保护大人!”他一声令下,随后竟是带着士兵朝着马车的后撤。对匈奴人而言骑术便是必修课,领头那人朗声笑着,抽了两下马鞭不一会儿就超过了护军他们,径直拦在了他们面前。而另一边童怜也很难猜不到护军为何会让人带着自己先行离开,只是上次匈奴人只是越过了在边城外驻守的边疆军,可这次却是直接到了边城之后的南朝疆土。如此情况下,除去边城里出了内鬼,童怜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