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当然是唱给解放军了。
史迪说,解放军要是不愿听呢?
我说,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
史迪说,我已经失去信心了。干脆咱们跳车得了,往草丛里一藏,等车队开过之后想个办法跑回家。不愿回家就到国外闯荡天下去。十年八载混出头来,买一辆加长&ldo;凯迪拉克&rdo;开到学校,带咱们教导主任到海边兜风去。
我说,别沮丧,咱们现在连军队的大门还没进呢,还有希望。《好兵帅克》你看过吧?
史迪说,你想告诉我古代名将色诺芬手里没有一张地图依然踏遍了亚细亚,哥特人没有任何地形上的知识,居然完成了他们的远征。凯撒的军队在遥远北国的时候,他们也没靠任何人的指引就走到了罗马,后来便有了&ldo;条条大路通罗马&rdo;的名言,对吧?
我说,还有呢,色诺芬率领一万希腊大军跨过鞑靼海峡,深入荒地,解救友军,一路上净是想对他下毒手的敌人。后来色诺芬就根据这些故事写出了著名的《远征记》。
史迪说,还有比色诺芬更牛b的呢。杰克&iddot;凯鲁亚克,美国六十年代&ldo;垮掉派&rdo;的灵魂人物,《在路上》的作者。凯鲁亚克在军队服役的时候,别人都去训练场,他把枪摔在地上藏进图书馆,后来被军队医生用一张网给罩走,在一家疯人院里关了六个多月,以患有&ldo;偏执型精神分裂症&rdo;的名义被军队解雇了。
我说,到时候咱们要是受不住的话,也把枪摔在地上,藏到图书馆去!
史迪说,恐怕他们不会是拿网把咱们罩起来这么简单了。
说完,史迪扯掉胸前的大红花,做了个擦屁股的动作,扔下车去。军车在山谷里左右冲撞了近两个小时,我们终于没有看到研究细菌或者核武器的山洞,而是看到了大片楼房。军车朝着楼房开去,大老远的,我看到军队的简陋大门上高高悬挂着&ldo;欢迎新战友&rdo;的巨幅标语,郁闷了一路的心情豁然开朗。且不论这标语是否转达了他们的心声,也不论军队是否会在日后实践自己的诺言,他们对我们到来的重视已经使我们感到舒服。如果把&ldo;欢迎&rdo;换成&ldo;反对&rdo;,或者在&ldo;欢迎&rdo;前面加个&ldo;不&rdo;,我想我心里面将会更加舒服。那说明军队不仅重视,而且还对我们的到来产生了恐惧。
第一部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忍耐
军车放慢了速度,驶进了大门。门口内侧有两位手持真家伙的士兵在站岗,面无表情地挺着胸膛。门口一侧竖了块警示牌:军事禁区,严禁入内。我想这儿一定是被当过兵包括从未当过兵的人们愈传愈讹的新兵连、新兵集训基地了。门口的士兵向我们敬了个礼,手掌放在帽檐上,一动不动。
史迪嘲笑着站岗士兵那副呆头呆脑的老派动作,挥手向士兵行了个美国大兵式的潇洒军礼。
营区深处一个巨大无比的操场上,军车一辆接一辆地停了下来。我得说,新兵连里的风景很美,高大洁白的桉树随处可见。兄弟们从车厢里跳下,在操场上蹦蹦跳跳。操场旁边站了十几位士兵,傻呆呆地望着我们,仿佛是看到了天外来客。傻呆呆们的不远处是个训练场,里面摆置了五颜六色的运动器械。除木马和单双杠外,其余器械我都是第一次见到。最惹人注目的是一块一米多高的黑色木板,右上角开了个方洞。我以为是训练军犬的器材,史迪说可能是刑具,有位兄弟说这玩意儿一定是拴马用的。谁都没有料到几天过后,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从那个洞里面钻过去。
一位军官来到我们面前,再次点名然后分组,幸运的是我和史迪又被分在了一起。我俩击掌相庆,拥在一起替对方拍打掉衣服后背上的一路风尘。彼此还没有把衣服上的灰尘拍打干净,操场边那十几位傻呆呆们就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我们跑了过来。非常扫兴,来到我和史迪面前的是那十几位傻呆呆中间最寒酸的一个家伙。我们上下打量着寒酸,寒酸也上下打量着我们。本来我想主动伸出手臂,与他握握。见他丝毫没这个意思,我就把伸出一半的手插进了裤子袋里,继续打量着他。
寒酸的衣着打扮实在滑稽。小翻领上衣,里面竟然不穿衬衣,裸露着稀疏胸毛和被紫外线照射成黑里透红的胸脯。或许他以为自己的胸脯很野,故意暴露给我们看看,但他实在是装错了蒜。寒酸下身的绿军裤倒挺干净,可是由于磨擦过度和洗晒过多,膝盖部位已经泛黄,陈旧不堪。值得一提的要数他脚上那双崭新的&ldo;解放鞋&rdo;了,这是寒酸全身上下惟一可以赞美的物品,如果他没忘记穿双袜子的话。
我看着寒酸,祈祷他今天的这身装扮不要在我和史迪的明天出现。寒酸也看着我们,但愿他不是在我们身上看到自己的若干年前。彼此陷入了尴尬之中。
为了打破这难堪场面,我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递了过去,说,要不要来一片,哥们儿?
寒酸很不领情地瞪了我一眼,眼神犀利,并且具有穿透力。
我不寒而栗,心想,傻b瞪我干吗呀?难道向他发一片口香糖就算违反纪律了?
我正想着,寒酸弯腰把我们的背包拎了起来,眼睛里似乎还有要我们把身上的乐器也交给他的意思。我们装出不解其意,寒酸也就不再用眼睛勉强,开口说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