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是一个真正的麻烦。他的聪慧有些出人意料,行动让人猝不及防。他偷偷在调查御医的问题,甚至可能想要替换掉安庆。但这是不可能的,龙君近来病情转好,是铁一般的事实,令他一时间难以动手。
太子已经日渐成长,但究竟他还是只羽翼未丰的雏龙,而他们的耳目无处不在,就连金针会也成为了他们庞大势力的一部分。
现在他们的计划还剩下最后一个步骤,这也是他们整个庞大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一子走错,满盘皆输。他不想,也不能成为输家,因为输家只有死。
翌日,郑宽的行程表依旧是排得满满的。上午的廷议之后,他中午得见见易非。关于金针会的事情,易非那个老狐狸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民阁的解释不能满足他,需要刑阁典正亲自出马,在法典上让他宽心。
晚上是重头戏,他得会会疤面人,安排计划里的最后一个步骤。当然,之后他还要打磨打磨他的长枪,免得它生锈了。
廷议依旧是讨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就像以前的大部分时候一样。大将军在西泽的初次大捷令人鼓舞,但对他来说那算不得什么新闻。灰鳞不可能是大将军的对手,这次大获全胜是可以轻松预见的事。夏全在卡拉兹的调查也有了一些进展,几天前夏全抓到了一个在酒馆里公开讨论失窃珍宝的半蜥蜴人,放了信鸽过来。现在想必已经令那个绿皮肤的异种吐出实言了。
太子殿下依然让他感到有点局促,十三岁的小男孩镇定得有些令人捉摸不定。在很多时候,幼龙比老国相更可怕。夏老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时间一到,就会被龙神征召到上界去。而幼龙是生有双翼的。
中午郑宽回到了自己位于庙堂街的府邸,树时,易非准点到来。
丰饶商会的当家人看来依旧高雅不凡,手里擎着白色的象牙水烟壶,一件裁减得极为合身的紧身棕色棉制短衫勾勒出他健美的身形,袖口部分是别出心裁的银色流苏式样,拂在那少女般的肌肤之上。翠绿色的腰带下是一条亮银色的紧身长裤和一双高跟的黑色木屐,走起路来踢踏踢踏地响。那裤子郑宽看不出是什么质地,感觉不像是拳民的织品,也不知是这光头狐狸从哪弄来的玩意。
易非出人意料地没带随从,往日他出去谈判什么的都是带着一大帮子手下。仆人招呼他落了座,他才挑起精致的剑眉,眯起眼睛向郑宽问好:“郑大人,俗话说,好天气有个好心情。今天天气不错,我这心情却是不太好哟,还得大人帮我排排忧,解解难哪。”
他一开口就呼出一股水果芳香,清淡而不腻人,这也正是郑宽欣赏他的地方之一。很多故作高雅的人常把握不住应有的分寸,弄得男不男女不女像个太监一样。
“风和日丽的,易老板能有什么不快,不妨说来听听,我也有忧同当嘛。”郑宽和他是光头对光头,“我们都是相似之人,必然心有灵犀。”
“就是这风和日丽的,龙咬湾上微风轻拂,浪花温柔,扬起来的旗帜上都别着一枚金针,上面的货大多来自大洋那一头,形形色色,品种丰富,可都不进我的货栈。我的雇工现在都闲得太阳底下都打瞌睡了,大人您看,这可真是愁人。”
郑宽微微一笑,“这些船很快就会开走的,走了后工人们就要忙个不休了,易老板无需多虑。”
“我看它们是源源不绝,越来越多。现在码头上都说,巨龙之嘴不长牙齿啦,满口都是金针,果然是比以前要锋利得多,难怪叫龙咬湾。”易非抽了口水烟,缓缓呼出,水果芳香满屋四溢。
“内阁希望看到王都和平相处,不要有太多的纷争,这才符合安宁之道嘛。我们就应该朝这个目标而努力,大家携手共进才是。”
“大人,夜里海风太大,丰饶商会在海边已经站立不稳,摇摇欲坠,而我们还在给王国忠勇的士兵们日夜打造盔甲兵器,渐渐力不从心了。”
郑宽用手指肚刮摩着下巴上的短髭,那种锋利的感觉令他心情愉快。“丰饶商会一直做的很好,大将军南征的军备物资你们出了很大的力,内阁都记在了心里。当下形势清晰,疤面人也看明白了,金针会在别的方面,帮了我们不少忙。因此我们不会厚此薄彼,一视同仁。”
“所以我的工人们闲得无聊,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利润,我还要给他们发足工资。大人,讨海人都说,勤撒网,渔获多,可我们的网子里可是空空如也,一无所有呀!”易非哀怨地吐了一口烟雾,闭上了眼睛。
光头狐狸一向很会提要求,今天也不例外。“船只金针会比以前多了点,货栈基本都还是你的。我会要疤面人来你这里卸货再送出去,这样大家都有鱼吃。木材矿石,是你们的大头。”
“但疤面人就像蜘蛛,想这里摆条腿,那里也插一脚。”
“他和我保证过,他无意染指更多。你看,你们两家都是内阁的朋友,也应该彼此交好,和和睦睦,陆地海上,大家一起赚钱,共同发展嘛。”
“也就是说,大人们的意见都统一了咯?”易非吧嗒吧嗒抽着烟,眼睛微睁。
“易老板,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内阁只发出一个声音,而非两个,也不允许有两个。我们的目的有三:稳定、稳定,和稳定。拜龙日即将到来,不消多久,就是龙颜之日了,我们即将赶上这百年盛典,目睹神迹,可绝不能让龙神看到一幕令他失望的景象,你说是吧?”
“我只是添砖加瓦的小人物,大人们的事情高深莫测,我哪里懂哟。”
“可到时候要降下龙颜之灾,咱们可成了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