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玉淡笑道:“白水就行,还是审案要紧。”
方主簿点头称是,压下心中惊疑,让捕快去后堂倒杯水来给县令大人润润嗓子。
祁连玉同样压下心中疑惑,暂时将方主簿列为嫌疑人,县衙之内按理说防守严格,更有杜家的家仆护卫在,哪里会这么容易将杜若舟杀害。
除非,是有人从中策应,里应外合之下,放杀手入内。
江湖之中这般事情简直不要太多,无非是利益动人心罢了,县衙主簿也是正经官职,要要是县令不在,亦有代行县令之责。
恩,方主簿,记下了。
方主簿后背一寒,放下纸笔,就看见杜县令深深的看着自己,他清咳了声,“大人,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祁连玉摇头,“无事。”
末了,他面对台下事主,说:“张猎户,糖人徐,你二人各执一词,本官不好偏听。但你二人所说,都与吉祥楼店小二有关,故,宋捕头,你速去吉祥楼,将小二带回。”
“本官要问话。”
祁连玉自问要是现在与那杀手光明正大的对打,他有三种办法可以将其击毙,但在假扮朝廷命官这事上,委实没有什么经验。
杜若舟啊杜若舟,你可真不让人省心。
他在心底暗自埋怨了一声,而后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
他这样子,方主簿也不敢发出动静,下方的捕快更加不敢,等候审问的张猎户和糖人徐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草木无声,万籁俱静,张猎户绷不住,放了个响屁,他一脸忐忑的看着县尊。好在县尊大人似乎在神游天外,不曾注意到他,幸好幸好,不然他也只能现编一套当年半价将肉卖给杜若舟的说辞来卖人情了。
方主簿沉默良久,只觉得县衙气氛比之前要难待了不少,宋捕头,你可要快些回来啊。
祁连玉也不想如此,只是说多错多,他又是多年后才回到桃源,对杜若舟现如今的口癖以及行为举止不甚了解,要是被人发现自己是假的,那就万事皆休了。
因此他现在想的是,当年的杜若舟是怎么样的。
回到桃源两日不到,但他似乎一直在提及当年,当年,好似当年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其实,当年啊……
是他人生中最困顿艰难的日子。
那是万圣十一年,隆冬,祁连玉家中遭逢大变,一夕之间,被人屠了满门。尚是瘦弱少年的他眼睁睁看着父亲被仇家杀害,母亲为了让他先走,生生被七八人围杀。
危急时刻,父亲的知交好友赶来,将他救走,也算是为他家保存了一丝血脉。然而仇家四处追捕,无奈之下,叔父将他带至桃源县改了名字,换了姓氏。
他这才成了祁连玉。
祁连为姓,玉为名,字元安。
可元安元安,家仇未报,此心如何能安。
桃源县一连下了三天三夜的雪,他就在院内看了三日的雪。任是叔父如何喊他,他也没有半点儿动静,只傻愣愣的看着雪子纷飞,一直到眼睛发酸,这才回屋。
叔父担心他这样下去郁结于心,迟早惹来心病,于是凑了束脩,找到了书院夫子,让祁连玉与其他少年一同学习。
诗书礼仪,同龄学子,总能略作安抚。
祁连玉因为不想叔父担心,不曾拒绝,换上青衫,第二日便独自去了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