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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八

税关巡拦书吏，如捕役缉贼，虎视眈眈；但一见书册，兴便索然。姚云上作七古，前四句云：&ldo;劬劳王事前旌驱，咿唔星夜关山逾。笋束牛腰橐负载，关吏疾呼书书书尸此辈声口宛然，读之欲笑。南丰谢鸣篁有句云：&ldo;近海风涛壮，当关仆隶尊。&rdo;或和云：&ldo;客久囊虽破，船装书便尊。&rdo;

一九

郑所南井中《心史》，虽用铁匣浸水中，然年历二百，纸墨断无不坏之理。所载元世祖剖割文天祥，食其心肺，又好食孕妇腹中小儿，语太荒悖，殊不足信。惟四言诗一首殊妙，曰：&ldo;今日之今，霍霍栩栩；少焉瞩之，已化为古。&rdo;

二o

女心外向，自古为然。南越古蛮洞，秦时最强，俗尤善弩；每发锢箭，贯十余人。赵佗畏之。蛮王有女兰珠，美而艳，制弩尤精。佗乃遣子某赘其家。不三年，尽得其制弩、破弩之法。遂起兵伐之，虏蛮王以归。此事见《粤峤志》。余赋诗云：&ldo;赵王父子开边界，赖种兰珠一朵花。铜弩三千随婿去，女儿心太为夫家。&rdo;按后世开边，往往收功于妇人。洪武时，贵州宣慰使霭翠妻奢香，为都督马聘所裸挞，乃走诉京师。太祖问：&ldo;朕为汝报仇，何以报我？&rdo;曰：&ldo;愿立龙场九驿，通黔、蜀之道。&rdo;后果如其言。吴明卿诗云：&ldo;君不见蜀道之辟五丁神，犍为万卒迷无津。帐中坐叱山河走，谁道奢香一妇人？&rdo;

二一

古来奇女子，如冯燎及冼夫人，事载史书，惜见于诗者绝少。惟石柱土司之秦良玉，能为国杀贼。明怀宗赐诗云：&ldo;桃花马上请长缨。&rdo;又云：&ldo;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rdo;本朝朱鹿田先生作七古美之，警句云：&ldo;一时巾帼尽须眉，马上红旗马前酒。蜀亡不肯树降旗，残疆犹为君王守。&rdo;又曰：&ldo;绿沉枪舞春星转，花桶裙拖锦带红。&rdo;

二二

僧无称&ldo;郎&rdo;之理，而北魏谚云：&ldo;支郎眼中黄，形躯似智囊。&rdo;是僧可称&ldo;郎&rdo;之一证。魏有三高僧：支谦、支谅、支谶也。

二三

香山诗：&ldo;杨柳小蛮腰。&rdo;妓名也。后《寄禹锡》诗：&ldo;携将小蛮去，招得老刘来。&rdo;自注云：&ldo;小蛮，酒植也。&rdo;&ldo;小蛮&rdo;竟有二解。

二四

汪舒怀先生云：&ldo;钱笺杜诗，穿凿附会，令人欲呕。如以黄河十月冰为椟盖之冰，煎弦续胶为美馔愈疾，以《洗兵马》、《收两京》二篇为刺肃宗，比之商臣、杨广，此岂少陵忠君爱国之心耶？尤可笑者，跋元人汪水云诗：&lso;客中忽忽又重阳，满酌葡萄当菊觞。谢后已叨新圣旨，谢家田土免输粮。&rso;&lso;第二筵开八九重，君王把酒劝三宫。酡酥割罢行酥酪，又进椒盘剥嫩葱。&rso;就此二首，遂以为谢后有失节之事。按《宋史》：理宗谢后宝庆三年册立，垂四十年，而度宗嗣位，尊为太皇太后，已老病不能听政。德祜二年，宋亡，徙越，七年而崩，寿七十四。是至燕时，已六十七矣；宁有刘曜、羊后之虑哉？水云又咏宋宫人分嫁北匠云：&lso;君王不重色，安肯留金闺？&rso;则世祖为人可知。《元史》又称宏吉剌皇后见幼主入朝而不乐，为全太后不习水土，代奏乞放还江南。帝虽不许，而封幼主为瀛国公。则别置邸第，完全眷属可知。水云诗云：&lso;昭仪别馆香云暖，手把诗书授国公。&rso;是昭仪亦未入元宫也。&rdo;

二五

陈后山吟诗最刻苦，《九日》云：&ldo;人事自生今日意，寒花只作去年香。&rdo;郑毅夫云：&ldo;夜来过岭忽闻雨，今日满溪都是花。&rdo;此种句，似易实难。人能知易中之难，可与言诗。

二六

雍正甲寅，海宁陈文简公予告在家，来游西湖。人知三朝元老，观者如堵。余年十九，犹及仰瞻风采。先生仙风道骨，年已八十，犹替人题陈章侯《莲鹭图》云：&ldo;墨花吹得绿差差，小景分来太液池。白鹭不飞莲不谢，摇风立雨已多时。&rdo;书法绝似董香光。余生平所见翰林前辈，如徐蝶园相国、陈文简公、黄昆圃中丞、熊涤斋太史，皆鲁灵光也。

二七

谚云：&ldo;读书是前世事。&rdo;余幼时，家中无书，借得《文选》，见《长门赋》一篇，恍如读过，《离骚》亦然。方知谚语之非诬。毛俟园广文有句云：&ldo;名须没世称才好，书到今生读已迟。&rdo;

二八

凡作人贵直，而作诗文贵曲。孔子曰：&ldo;情欲信，词欲巧。&rdo;孟子曰：&ldo;智譬则巧，圣譬则力。&rdo;巧，即曲之谓也。崔念陵诗云：&ldo;有磨皆好事，无曲不文星。&rdo;洵知言哉！

或问：&ldo;诗如何而后可谓之曲？&rdo;余曰：古诗之曲者，不胜数矣！即如近人王仔园《访友》云：&ldo;乱乌栖定夜三更，楼上银灯一点明。记得到门还不扣，花阴悄听读书声。&rdo;此曲也。若到门便扣，则直矣。方蒙章《访友》云：&ldo;轻舟一路绕烟霞，更爱山前满涧花。不为寻君也留住，那知花里即君家。&rdo;此曲也。若知是君家，便直矣。宋人咏《梅》云：&ldo;绿杨解语应相笑，漏泄春光恰是谁？&rdo;咏《红梅》云：&ldo;牧童睡起朦胧眼，错认桃林欲放牛。&rdo;咏梅而想到杨柳之心，牧童之眼，此曲也；若专咏梅花，便直矣。

二九

诗虽贵淡雅，亦不可有乡野气。何也？古之应、刘、鲍、谢、李、杜、韩、苏，皆有官职，非村野之人。盖士君子读破万卷，又必须登庙堂，览山川，结交海内名流，然后气局见解，自然阔大；良友琢磨，自然精进。否则，鸟啼虫吟，沾沾自喜，虽有佳处，而边幅固已狭矣。人有乡党自好之士，诗亦有乡党自好之诗。桓宽《盐铁论》曰：&ldo;鄙儒不如都士。&rdo;信矣！

三o

吾乡宋笠田明府女，名右妍，能诗，有&ldo;残溜积来频洗砚，炉灰拨去屡添香&rdo;之句。嫁婿徐金粟，亦少年能诗。《七夕》云：&ldo;一湾河汉影，万国女儿情。&rdo;《晚坐》云：&ldo;风带残云归远岫，树摇余滴乱斜阳。&rdo;

三一

丙辰以布衣荐鸿词者，海内四人：一江西赵宁静，一河南车文，一陕西屈复，一嘉禾张庚。车之著作，余未经见。张善画，长于五古，人亦朴诚。独屈叟傲岸，自号悔翁，出必高杖，四童扶持。在京师，见客，南面坐；公侯学诗者，入拜床下。专改削少陵，訾诋太白，以自夸身份。耳食者抵死奉若神明。山左颜懋伦心不平，独往求见。坐定，即问曰：&ldo;足下诗，有《书中干蝴蝶》二十首，此委巷小家子题目，李、杜集中，可曾有否？&rdo;屈默然惭。人以为快。沈归愚刻《别裁集》，仅录屈《王母庙》一首，云：&ldo;秦地山河留落日，汉家宫阙见孤灯。如今应是蟠桃熟，寂寞何人荐茂陵？&rdo;

三二

庆雨峰玉观察芜湖，因旧署荒芜，前任刘公未加修葺。雨峰抵任，为培花树，戏题一绝寄刘云：&ldo;笑杀河阳旧吏来，地无青草长莓苔。岭梅岩桂江干竹，都是刘郎去后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