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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第1页）

五三

河督姚小坡，作别驾时，以&ldo;祭葬&rdo;二字命题。余宰江宁时，无子，《咏祭》云：&ldo;血食满天下，但看所树恩。羞将好魂魄，饥饱仗儿孙。&rdo;

五四

余作庶常时，寓年家花园。同年吴自堂与其兄飞池借寓园中。飞池与吴女金娘有三生之约，畏妻不敢聘。金寄诗云：&ldo;残泪未消和影拭，旧书重展背人看。&rdo;诗既佳，书法亦秀媚。

五五

云间沈大成，字学子，皓首穷经，多闻博学；尝见古庙有九原丈人之碑，不知所出。后阅《十洲记》，始知乃海神，司水者也。因作《九原丈人考》一篇。《赠邵檀波》云：&ldo;异书勘后兼金重，古砚磨多似臼深。&rdo;《即事》云：&ldo;楼头风定钟初动，湖上云开舫渐行。&rdo;

五六

浙中遂昌教谕王世芳，字芝圃，年一百十岁，入都祝太后万寿，赐翰林侍讲衔。还乡，陈太常星斋赠诗云：&ldo;华皓何来云水头？宠加新秩返扁舟。酒钱未卜凭谁与？壶药翻叨为我投。薄宦梦惊山北檄，散仙行逐海东鸥。独留佳话传台阁，曾与耆英大父游。&rdo;王面长尺许，腰若植鳍。自言：&ldo;少居乡，遭耿逆之变。与诸妹豆棚闲坐，一妹头忽不见，盖为飞炮击去也。&rdo;与第三子同来，白发飘萧，背转伛偻。问其长子。曰：&ldo;不幸夭亡矣。&rdo;问夭亡之年。曰：&ldo;八十五岁。&rdo;乾隆辛未，圣驾南巡，有湖南汤老人来接驾，年一百四十岁。皇上先赐匾额云&ldo;花甲重周&rdo;。又赐云&ldo;古稀再度&rdo;。

五七

余夏间恶蚊，常误批颊甚痛，、而蚊乃飞去。偶读叶声木《谯蚊》诗，不觉大快。词曰：&ldo;虎狼偶食人，人犹寝其皮。独怪蚤虱咬，嗜人甘如饴。虮虱我自生，自孽将怨谁？蚤出尘土间，跳梁亦暂时。尔蚊何为者？薨薨声殷雷。订盟如点将，歃血遣欲飞。聚昏更为市，利析秋毫微。穿衣巧刺绣，中肤惊卓锥。深入石饮羽，潜侵剑切泥。三伏凉夜好，清风吹满怀。时方爱露坐，鸣镝一声来。误愤自批颊，怅望空徘徊。亦或中老拳，磔裂歼渠魁。无奈苦搔痒，汗粘变疮痍。咄咄么麽虫，阴毒乃如斯。长喙不择肉，呼吸若乳儿。怪底入夏瘦，毛孔成漏卮。安得通身手，左右时交挥！&rdo;叶讳诚，钱塘孝廉。

五八

王安昆，字平圃。予少在都中，与交好，常宿其家，见其题尤贡甫《墨竹》云：&ldo;几个琅玕几点苔，胜他五色笔花开。分明满幅萧萧响，似带江南风雨来。&rdo;《买竹》云：&ldo;南郊过雨绿生香，底事劳人买竹忙？我一出城君入市，两边风味各分尝。&rdo;又，《送罗两峰归邗上兼示舍弟瘦生》云：&ldo;别时冰雪到时春，万树寒梅照眼新。邂逅若逢江上客，已归须劝未归人。&rdo;

五九

余宰沭阳，有宦家女依祖母居，私其甥陈某，逃获。讯时值六月，跪烈日中，汗雨下；而肤理玉映。陈貌寝，以缝皮为业。余念燕婉之求，得此戚施，殊不可解。问女何供。女垂泪云：&ldo;一念之差，玷辱先人，自是前生宿孽。&rdo;其祖母怒甚，欲置之死。余以卓茂语，再三谕之。笞甥，而以女交还其家。搜其箧，有《闺词》云：&ldo;蕉心死后犹全卷，莲子生时便倒含。&rdo;亦诗谶也。隔数月，闻被戚匪胡丰卖往山东矣。予至今惜之。尝为人题画册云：&ldo;他生愿作司香尉，十万金铃护落花。&rdo;

六o

宰江宁时，有南乡钱贡甫之子某，买张某妻陈氏为妾；得价后，屡诈不遂，遂来控官。余召讯之。钱烧窑，张为其采煤者也，貌如石炭，妻嫣然窈窕。钱美少年，能诗。余意天然佳偶，欲配合之，而格于例，乃发官媒，免其笞。有役某素黠，探知官意，密授钱计，仍买归焉。钱故乡居，事过后，余不便再问消息。后十余年，余游牛首山，路见鬋鬃者，率三婴儿，捧香伏地。问何人。曰：&ldo;钱某也。年来妻亡，扶陈氏为正室。此三儿皆其所生。某亦入上元学矣。妻闻公游山，命我来谢。&rdo;献诗云：&ldo;酬恩两个山村雀，含着金环没处寻。绿叶成阴满枝子，费公多少种花心尸

六一

李笠翁词曲尖巧，人多轻之。然其诗有足采者。如：《送周参戎之浦阳》云：&ldo;儒将从来重，君其髯绝伦。三迁无喜色，百战有完身。灰里求遗史，刀边活故人。仙华名胜地，细柳正堪屯。&rdo;《婺宁庵》云：&ldo;谁引招提路，随云上小峰。饭依香积煮，衣倩衲僧缝。鼓吹千林鸟，波涛万壑松。《楞严》听未阕，归计且从容。&rdo;尤展成赠云：&ldo;十郎才调本无双，双燕双莺话小窗。送客留髡休灭烛，要看花影照银釭。&rdo;

六二

杭州姚君思勤、黄君湘圃、吴君锡麒八九人，同作《新年百咏》，俱典雅；而吴诗尤超。《门神》云：&ldo;问尔侯门立，能知深几重？&rdo;倪经培云：&ldo;爵封万户外，秩满一年中。&rdo;姚咏《拜年》云：&ldo;履吉弓鞋换，催妆岁烛然。胜常称再四，利市乞团圆。&rdo;《风菱》云：&ldo;面目为谁槁？心肠到底甜。&rdo;黄咏《爆竹》云：&ldo;买来还缩手，毕竟让人工。&rdo;《面鬼》云：&ldo;一半头衔用，几重颜甲生。&rdo;皆佳句也。金雨叔宗伯为题辞云：&ldo;回首辞家十载余，旧乡风土梦华胥。卷中重认新年景，却认初来占籍居。&rdo;

六三

《清波杂志》载：&ldo;元祜间，新正贺节，有士持门状遣仆代往；到门，其人出迎，仆云：&lso;已脱笼矣。&rso;谚云&lso;脱笼&rso;者，诈闪也。温公闻之，笑曰：&lso;不诚之事，原不可为！&rdo;&rso;及前朝文衡山《拜年》诗曰：&ldo;不求见面惟通谒，名纸朝来满敝庐。我亦随人投数纸，世情嫌简不嫌虚。&rdo;可见贺节投虚帖，宋朝不可，明朝不以为非：世风不古，亦因年代而递降焉。

六四

余有诗不入集中者，嫌其少作未工也。然终竟是尔时一种光景，弃之可惜，乃追忆而录之。九岁《咏盘香》云：&ldo;空梁无燕泥常落，古佛传灯影太孤。&rdo;十五岁《咏怀》云：&ldo;也堪斩马谈方略，还是骑牛读《汉书》。&rdo;《题田古农〈卖书买剑图〉》云：&ldo;丈夫穷后疑无路，犹有神仙作退步。&rdo;《舟行》云：&ldo;山云犹辨树，江雨暗移春。&rdo;《咏柳》云：&ldo;新丝买得刚三月，旧雨吹来似六朝。&rdo;《落花》云：&ldo;莫讶万枝随雨尽，须知一片自天来。&rdo;《无题》云：&ldo;红豆相思多入骨，绿萝着处便生根。&rdo;在都中，《为徐相国耕籍应制》云：&ldo;水到公田龙脉转，风翻仙仗杏花飞。&rdo;颇为相公称许。《和金沛恩咏昭君纸鸢）》云：&ldo;玉门春老恨难忘，犹逐东风谒汉王。环巩影沉天漠北，琵琶声在白云乡。素丝解作留仙带，细雨弹成坠马妆。莫怪洛城多纸贵，画图终日对斜阳。&rdo;

六五

丁卯冬，余宰江宁，以公事往扬州，阻风燕子矶。宏济寺僧默默，年九十余，导余游山；并出西林、桐城两相国及诸公卿诗相示。余亦赠四律而别。后辛未南巡，默默接驾。上问其年。奏曰：&ldo;一百二岁。&rdo;上笑曰：&ldo;和尚还有二十年寿。&rdo;随赐紫衣。默默谢恩而出。乾隆二十年，竟圆寂矣。方知天语之成谶也。高文定公赠以诗云：&ldo;默默僧年八十余，麦塍犹爱荷春锄。抬头见客心先喜，款坐烹茶意自如。千尺娑罗庭外树，两朝丞相壁间书。救生舟送风帆稳，利涉长江信不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