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月亮照得明明亮亮的,你怕啥?”
李兰英露出可怜的讨好的样子笑着撒赖说:
“反正我是不走的了,你爱怎么的,就怎么的。你要不让我睡炕上,我躺地下好不好?”
侯长腿听到这,好大一会没有再说话,心里冷丁觉得这女人也是怪可怜的了,宁可躺地下,撵也撵不走,这么大冷天,地下乍凉乍凉的,怎么能躺呢?一种同情心,冲淡他对地主家里人的仇恨之心了。他心软了。偷眼瞅瞅她的半新不旧的青布棉袍子和她的挂笑的脸面,他寻思道:“好男不跟妇女斗,伸手不打笑脸人。”随即叹口气,语气随和地说道:“唉,你这么撒赖,可叫我咋办?”
娘们马溜嘻嘻地笑着接口,说道:
“有啥不好办的呢?炕这么大,你躺炕头,咱躺炕梢,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天一放亮就走了,不碍你事。”
赶到天亮,她没有走。往后一径没有走。消息一下传遍全屯了。全屯的劳动男女,都骂开来了,连中农也骂。有人提议不许侯长腿再到农会来,有人说他比杨老疙疸还坏十倍。比号大会第四天,提到他的名,全场轰动,到后来不是比号,而是整他了。人们七嘴八舌地骂他,追他,连主席团也压制不住。说话的人,同时好几个,分不清哪一句话是谁说出来的。
“侯长腿,你姓穷,还是姓富?”
侯长腿来不及吱声,身后又飞来一句:
“你是不是穷人长了个富心?”
侯长腿来不及答话,左边一个说:
“你向地主投降了?”
侯长腿还没有听清,右边又轰起来了:
“你穷不起了?”
张景瑞走到他跟前,说道:
“谁是敌人,谁是自己,咋如今还认不清呀?两口子挺近乎的,有啥话不对她说?咱们开会还能叫你参加?家有个地主娘们,你是不是成了敌人?”
老初的大嗓门说道:
“你往家抱狼,久后生个孩子,也是狼种。”
老孙头也挤到跟前,眯住左眼道:
“多少年你等了,这两天就熬不住了?你算是给她拐带走了。”
侯长腿见是老孙头,就不怕他,忙分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