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他愿不愿意,”远在国外的陆斯怡悠哉悠哉,窝在沙发上给她支招:“先送再说啊,只要他不把你的礼物退回来就行。”“但是我怕他不愿意收。”温禧苦着脸。“这好办啊,那你给每个人都送一个就好了。”陆小姐大开海口,浑然不觉自己随口给出的建议会掀起轩然大波。这个办法好啊。既然每个人都有,再送他一份,这样就不算什么特殊待遇了吧?温禧深以为然。既能给他送去相宜的礼物,也能给他创造销售业绩。温禧花钱的行动力一流,为了将这个谎圆得漂亮一点,不仅自己家的各处宅邸没有放过,又给每个朋友都精心挑选了一台钢琴。寒假温小姐依然被关在家中反省,却丝毫没有阻碍自己远程消费的热情。“我都不出门了,就想买几台钢琴也有问题吗?”温禧眨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从小照顾她长大的管家。被温良明派来监督温禧的管家虽然不知道她如今心血来潮,买这么多台钢琴是什么意思,但只要她肯在家中不哭不闹,偶尔花点钱是小事。别家千金喜欢买包包买首饰,他家小姐性情古怪,喜欢收藏钢琴。甚至她认真研究过每台钢琴的品牌,将品牌的调性说得头头是道,给自己的发小一台一台地送过去。时隔多年回忆起来,她在进货时对那些品牌的如数家珍,竟是在那个胡闹的时候积攒下的信息。温禧一鼓作气,原来在富西的发小却摸不着头脑,苦涩地给温禧打来电话:“大小姐,求你放过我吧,我是真的一点音乐细胞都没有,你送我钢琴,我也是放在家里当个摆设。““当摆设就当摆设,漂亮就行。”温禧豪情万丈,将所有的一切都包在自己身上。当月琴行的经理战战兢兢,受宠若惊,看着自己源源不断的流水。将时祺视为财神转世,恨不得能将他供起来,再摆上瓜果蔬菜,祈祷人傻钱多的千金继续砸钱。但身边的朋友送完一圈,钢琴销售的订单又停滞了。开学以后,温小姐的目标又瞄准了南江大学里的活动。学校里定期要举办校园活动,拉赞助向来是学生们的苦差事。于是温禧又心生一计,说自己愿意尽己所能赞助,唯一的条件就是将奖品都换成钢琴。南江明明不是以艺术见长的院校,被温小姐这么一折腾,不到半个学期,就变得设备齐全,每个人听见钢琴似乎都要患上ptsd。她恨不得将一户一琴的自创措施落实到底,最好每个宿舍都能摆上一台。乃至后来南江大学的春季活动上,万众瞩目下的主持人在经过一番抑扬顿挫后,终于神色古怪地宣布:“本次活动的一等奖是,一台钢琴。”喧闹声渐渐平静,众人垂头丧气,一时鸦雀无声,谁都没有再去竞争奖项的动力。往事不堪回首,至此南江大学的所有人,都记得当初那段被钢琴支配的疯狂岁月。最后是时祺忍无可忍,亲自出面,制止了温禧这个举动。“可是他们说你多卖一些钢琴,提成就会比较高。”温禧言辞恳切,满心满眼都为心上人着想,让时祺找不到责备的理由。他气极反笑。“拜你所赐,”电话那头的少年音很克制,又仍旧夹杂进几丝无奈:“我这份工作都快保不住了。”“小满,别胡闹了,我们好好谈谈。”约会“在哪里谈?”“我来接你。”寒假伊始,温禧就跟着温良明回到富西的家中,度过了沉闷的春节,期间想方设法给时祺招揽生意。哦不,现在是男朋友。跟时祺偷偷在被窝里打过的每个电话都像是野枝蜂蜜,融进白水般寡淡无趣的假期中,微微泛甜。新学期开始时,温良明就因有要事出国,天高皇帝远,温禧重新拥有自由活动的空间。但表面上还得做做样子。她装模作样地躺在别墅里,伺花弄草,好似过惯了独居生活。前脚等管家出去采买,后脚就偷偷溜出门,屡试不爽。“还有十分钟到。”温禧躺在床上玩手机,闻言立刻清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贝白的双脚踩在光滑的柚木地板上,像林间绿枝上蹦跳追食的花栗鼠。她的橡果在窗外。少年穿着冲锋衣,衬着尖而锐的下颌,身高腿长,倚在男士摩托上,碎发因头盔略显凌乱,显出几分不羁的痞意,清凌的眼一瞬不瞬地朝着她的方向,笑意悠悠。好像一张招摇的画报。这么快?“你怎么骗我?”“为了让你不用花一个小时选见面要穿的衣服,但又不想让你为难。”时祺意味深长。“今天太阳挺好,我晒一会。”他掀眼,在彤云密布的天空下瞅了眼他心中的太阳。明明隔着听筒,他说的话在耳畔扩散,好像自带加温器,蒸腾出徐徐热意。她被说中心事,脸像熟透的夏日番茄。“你等我一下。”“别挂电话。”温禧依言,换下睡裙,穿上橘色高腰丝绒裙,再套丰盈的毛呢外套,最后在发尾别了珍珠发卡。镜前的少女清新明丽,她却无心再赏,慌乱地下了楼。争分夺秒,一气呵成,从未这么快过。时祺听着话筒里翻箱倒柜的声音,薄唇轻抿,想起今天整装待发时。“是去接那位小姐吧,我给你放半天假。”琴行老板不知何时鬼魅般地站在身后,堆满褶子的脸笑眯眯的,听见时祺要请假,恨不得能将整间琴行作为聘礼打包上,送给未曾谋面的女主人。他礼貌地点头道谢。“我们去哪里呀?”她刚一出门,便揽上时祺的手臂。“不是说要买一台钢琴送给我吗?我带你去。”温禧明明一个电话便可以让所有的钢琴送货上门的事。偏要大费周章去别的地方。但心爱之人做的每件事不问缘由,都自成道理。“我们是去海燕琴行吗?”海燕琴行是时祺工作的地方。“不是。”“等会再跟你说。”温禧不解地跟上他,但目光很快被眼前的摩托吸引。他的头盔挂在后视镜上,平整坚实,摩托车刷着亮漆,温禧好奇,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他骑摩托车时,从观澜庭的门口途径,被保安狐疑地看了好几眼。时祺侧首,感触到温禧的激动与好奇:“没坐过?”“没有。”温禧诚实地摇摇头。“那今天试试。”他用钥匙拧开后备箱,取出一顶头盔给她,自己又转身过去,将自己的头盔熟练地戴上。温禧猝不及防地被重量落在头上,忍不住跟着歪了头,时祺转身看她时,她正在跟扣绳较劲。她刚一着急,扣得太紧,感觉勒得下巴生疼。“这样。”时祺为她先将头盔摆正,长指将扣环调宽,又将细绳穿进扣环里捋平,意犹未尽地捏了她的脸颊。这也是必备步骤吗?“谢谢。”温禧扬起灿烂的笑靥。“不客气。”少年回敬明朗的笑,好像不含一丝杂质的和田玉。“为你效劳,荣幸之至。”她的脸又被看红了。“上来吧。”直到时祺将她的思绪拉回。“抱紧。”温禧便听话地搂紧他的腰身,少年上半部分的冲锋衣被风灌满,好像一只舒展的白鸽。他一个加速,摩托车便飞驰向远方。-最后摩托一路疾驰,时祺带她去钢琴的二手市场,停在一幢三层小楼前面。“这是什么地方?”“乐器城。”他熟门熟路地推开沾灰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