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祺说。说是仓促通知,他却是有备而来,温禧没来由地想起华顺大厦那个衣帽间的秘密,那些沉默的时装,在暗无天日的角落中等待垂怜,每件都是她的尺寸,连腰围也严丝合缝,不差毫厘。话音刚落,酒店卧室的门铃声就响起,发型师、品牌设计师与化妆师鱼贯而入,看见温禧心下了然,明白了自己的服务对象。好在套房面积大,会客室与卧室也做了区隔。是不是太大张旗鼓了一点?只剩女主角一人还在晕头转向。好在移动人台只推进来三款礼服,没有搬来一整个衣帽间让她目不暇接。她做好心理准备,竟然觉得这一切都还可以接受。温禧猜想这些都是某个高奢品牌的新款的高定,她在陆斯怡家中的杂志上看见过原图,但却隐隐设计上有些差别。“我精挑细选的三件礼服,请小满过目。”平心而论,这三件礼服都是霓裳羽衣,是万里挑一的珍品。会客厅透白的灯光流泻在它们身上。王冠她几乎是看到第一眼就被它吸引。这是一袭粉色的连衣礼裙。胸前是仿巴洛克卷草纹,腰间有法式蕾丝。裙摆人为设计出多重褶皱,模仿蔷薇舒展的花瓣,用金丝线绣着晶莹剔透的珍珠,佯装花蕾。几种元素错落有致地设计在同一件礼服上,却没有堆叠冗余之感觉,自由浪漫,却又温婉可爱。关键是它美得低调,不张牙舞爪。再有就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粉色。温禧选了第三套。平心而论这些礼服都是珍品,时祺的眼锋扫过身侧站着的设计师,对方立即会意,取来放在沙发上的黑色丝绒套盒。”这是配套的珠宝,请温小姐过目。”三套礼服有匹配的三套珠宝,这件粉裙他挑选了一套镶钻的日出色的帕德玛钢玉,她慧眼识珠,一眼就能看出它是三套之众。有价无市,华贵不显老沉,活泼却又能镇得住场。“我先回避,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她们沟通。”时祺转身进了书房,安静地带上门,给她留出试衣与化妆的空间。“一切按温小姐的意见为准,不必问我。”门剩下最后一条缝,留下他最后一句尾音。那些人白手套,黑礼服,立身在真皮沙发后,毕恭毕敬地等待她的吩咐。温禧感觉在众目睽睽下更衣有些异样,就拿着礼服,进了房间。落地镜前,温禧好久没有穿上这么张扬而漂亮的礼服。众生芸芸,她只是其中普通一个。她已将自己从前的习惯都落锁封存,藏在不见天日的阁楼里。作为普通人,不该有这么奢侈的爱好。现在拜他所赐,温禧感觉冷寂已久的少女心又蠢蠢欲动。在造型设计师的帮助下,温禧整好衣摆,将所有的首饰依序佩戴好,她的肌肤生来白皙,欺霜赛雪,衬得粉玉面圆润细柔,最后温禧抬手,对着镜面扣上精致的同色宝石耳坠,衬着圆润的耳垂,如雪中粉莲。端坐镜前,看见镜中珠光宝气的自己,温禧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服装设计师功成退场,接下里轮到发型师为她服务,看到她时就几乎眼神一亮。温禧是中长发,发质条件又好,发型设计师删繁就简,做了款公主编发,将装饰物放在脑后。发尾用卷发棒做了一次性的大卷,海藻般的乌发,松散地垂落在锁骨与肩膀上,若隐若现白皙的肌肤,黑白对比,平添了几分妩媚与韵致。眼前容貌标志的女子,根本不存在改造,她所能做的只是锦上添花。那件一字肩晚礼服穿在温禧身上,好似突然有了生气,胸口是丝绒蔷薇,露出她小巧的锁骨,腰身盈盈,身段窈窕,面庞灿若春华。更妙的是,鱼尾裙摆是重工的粉蔷薇花瓣,层层堆叠,好像簇拥着从海浪中纤足舞蹈的小美人鱼,将她身材的每一寸发挥到极致。造型师又为她拿了一双蝴蝶水晶的绑带高跟,量身定制,鞋尖上是打磨后的碎钻,衬出足弓漂亮的弧度。亭亭如玉,好似漫山遍野中最矜贵的娇姝。高跟鞋音清脆地落在地上,她拎着裙摆,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无端地生出几分忐忑与紧张。他应该觉得还可以吧?就像新娘会期待试纱后丈夫的表情,温禧也在揣度时祺可能会有的神色。眼前有朝思暮想的公主,因为身高差微微仰头,杏眼桃腮,亮晶晶的耳坠晃动,闪烁的光弧为她姣好的容貌勾勒上一抹淡雅的柔晕。温禧的美经过时间沉淀,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蔷薇,嫣然一笑。几乎是一瞬间,将他美得神思恍惚。“很好看。”时祺的神色依然保持平静,漆黑的眼却像暗流涌动的冷潮,不自觉地就要将天真的她吞没。眼底的情动,如同临到极值的野马,要脱缰而出。他尽力克制,牵着缰绳的手指还是微微发颤,连着心脏。公主啊,怎么会不好看。旖念情不自禁地涌入脑海,他又不自觉地往下多想了一步:倘若她穿婚纱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他起身随她走入客厅,目光却舍不得从她身上偏移一寸。“还差一点。”温禧疑心地到处检查,将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确保自己已将所有的珠宝带上,项链,手链,耳坠,并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还差什么?”“等我一下。”他从丝绒礼盒里取出礼物,走至她的身后。时祺站在她身后,这是一个精致的小王冠,他的身高正好,不用刻意抬手,就能将那个小巧的皇冠放在温禧的头顶。中间是心型蝴蝶结,旁边是水滴状的宝石,璀璨夺目,在顶灯的照射下闪闪发亮。顺着头发的纹路,时祺轻轻地将那顶小巧的王冠嵌入温禧的发间,小心又谨慎地将她的碎发理顺。大功告成。他几乎是比身而立,垂下眼睫便看见她凝脂般的锁骨,呼吸频率加快将自己的心跳出卖,猛烈地撞击着自己的胸膛。庆幸温禧不曾听见。方寸之地,就是他的天堂。站在落地镜前,她从镜中看见时祺复杂的神情,他眼中的惊艳并未转瞬即逝,而是像投星入湖,一层一层地跌荡,经久未散。永恒明亮的火花,只属于她。“好了,现在可以了。”镜子前的时祺轻抿薄唇,眼尾带笑,目光纯净得不染一丝杂尘,好似心尖的珍宝。她感触到时祺指尖的每一次轻抚,心跳轻易地被勾动,像三角钢琴上的钢弦,微颤,发音。“这才像公主。”他扯唇笑,好像实现了经年的夙愿。-温禧的记忆像车窗中的城市夜景,顺着时间的油门不断倒退。她与时祺在一起不久,就收到发小轮番的消息轰炸,怂恿她办一场姐妹聚会,说想知道能俘获温氏千金芳心的,到底是怎样的青年才俊。温禧单纯好骗,想借这个机会将时祺介绍给她的朋友,起初他不太愿意,她撒撒娇,他就再没有拒绝的权利。时祺心知肚明那些富家千金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却不想让温禧伤心。然而那日的宴会顺利举办,男主角却缺席。到最后人走茶凉,塑料姐妹们的坏话也不知说了几箩筐,温禧却依然没有等到他的白马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