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闲吸了口气,尝试收缩肌肉,生涩地找到控制肢体的办法。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挪动,不说他多年未用过的腿,阮闲花了不少力气才找回自己手臂的控制权。
挪动手臂的感觉如同用细绳拉扯一箱铁块,摩擦带来的痛感让他几乎立刻汗如雨下。
阮闲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的皮肤本身就脆弱,如果手臂上的丘疹在这种鬼地方被蹭破,感染的风险就够他喝一壶的。
可惜他别无选择。
阮闲下意识看向挪到视野里的手臂,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熟悉的粗糙肿胀和不健康的暗红,而是正常的光滑皮肤。
这回他彻底清醒了。
活到这么大,阮闲还从未见过健康的皮肤长在自己身上。
遗憾的是,面对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阮先生没有慢悠悠品味的机会。不远处有什么东西正呼呼地喷着气,在地面滑动,朝这个方向迅速前进。
摩擦声透过过度敏锐的听觉刺进颅骨,他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来者不像善茬。无论眼下是什么见鬼的奇怪情况,先活下去再说。这里四处透着荒废的气息,不像是会有人经过的地方。在对方正在接近的情况下,盲目出声求救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不顾疼痛,阮闲撑起胳膊,咬牙向半塌的地下走廊爬去。
笨拙挪动的途中,阮闲努力抬起头,目光粗略地扫向目的地——几块坠落的混凝土板撑起了一个半人高的入口,看起来很是稳定。除非有只会跳踢踏舞的大象突然从天而降,它的结构足以再撑过另一次小型爆炸。
只要不深入,仅仅是在洞口处躲藏一会儿,不会有太大问题。
地面深处传来细小的崩裂声,不是什么正常情况。但考虑到自己的体重、动作幅度和崩裂声的大小,它应该也不会造成什么麻烦。
许久没有运动过的身体沉重异常,肌肉像是被塞了火炭,汗水很快渗了出来。变得敏感过头的触觉帮了倒忙,全身上下摩擦的痛感让阮闲眼冒金星。
在轮椅上待了太久,他早已忘记如何操纵自己的腿,只有手臂勉强能使出几分力道,这让他的速度比蜗牛快不了多少。
正在接近的东西显然快得多。
嘶哑难听的嗥叫在不远处炸响,还在喘粗气的阮闲当机立断,彻底屏住呼吸,止住动作——用于避难的洞口离他少说还有二十多米,时间绝对来不及。考虑到身体情况,他只能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后祈祷不远处的东西没有靠温差定位的能力。
从未见过的怪物正在百余米外游荡,它的样貌接近于一只拖动畸形腹部的巨大蚁后。然而一米多高的半透明腹部前,嵌着的却不是无害的“蚂蚁”,而是拥有寄居蟹脚似的黑色步足、看不清嘴巴在哪里的异形。
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它在坑洞另一侧慢吞吞地寻觅尸块。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非常规律,从纠结成团的步足中不停传出。它慢悠悠地吃着,像是对在不远处装死的阮闲毫无兴趣。
阮闲乖乖地趴在原地,身下碎瓷砖的边缘划痛了胸口,可他抖都不敢抖一下。
心脏在肋骨下疯狂跳动,汗水顺着皮肤不住下滑。恐惧像条带有倒刺的舌头,顺着他的脊椎向下舔去,留下一串不祥的刺痛。先不说还不能正常活动的身体,自己身边连根可以用做武器的树枝都没有。
如今他只能希望不远处那位怪物大爷早点吃饱喝足,撑得不屑于给自己来道人肉加餐。
只可惜世事向来不尽如人意。怪物大爷吧唧吧唧啃完身边的尸块,在原地转了几圈。正当阮闲打算偷偷换口气的时候,它毫无预兆地转过头,翘起臃肿的腹部,古怪的步足缩起,直接向这边跳跃而来。
那速度实在太快,阮闲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正面,满脑子只来得及闪过“完蛋了”三个大字。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降临得迟了些。
沉闷的崩塌声响起,阮闲刚刚意识到自己在坠落,便仰面砸到了地上。
又一波剧痛袭来,如同脑子里挨了一榔头,或者神经被直接泡进硫酸——一小截钢筋刺穿了他的腹侧,血正不断从伤口向外涌。阮闲终于没能憋住,低低地呻吟了几声。
……往好的方面看,至少状况不会变得更糟了。他龇牙咧嘴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