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府外郊,鞍马山。
飞鸟拓人与霜柱·斋藤冬川的尸体,在几个月前被发现于此。
斋藤冬川死亡时不过二十岁。这名血气方刚的青年彼时才晋升为柱没多久,连日轮刀都是数月前刚拿到的。
被发现时,年轻的猎鬼人紧紧攥着刀柄,刀身则早已裂成了好几段。他的身体与他的刀一样凄惨——手脚断裂,内脏破损,浑身上下没一块骨头是完好的。
与他相比,飞鸟拓人的情况稍好一些:除去几块瘆人的皮下瘀血之外,这位医者的身上只剩一处位于喉部的致命伤——喉结所受的一击,让他的气管与血管直接断裂,根本没有救活的可能。
虽然伤势不同,但两人身上皆未找到器具造成的伤痕,仿佛是被活活殴打致死。另外,两人的尸体都没有被啃食的痕迹;若非斋藤冬川身上沾满了鬼血,鬼杀队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由食人的恶鬼所为。
这怪异之处,倒是为鬼杀队提供了些许突破口——以往遭遇上弦之鬼的人,大都死不见尸,这回一下子出现了两具尸体,当然一点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如果能拼凑出两名受害者生前的活动轨迹,或许对于摸清这只鬼的特点能有一定帮助。
若想知道飞鸟拓人为何会在夜晚出现在外郊,最直接的方法是找出他生前最后接触的人。此番让泉前来,便是为此。
直到傍晚,调查工作才终于有了突破。
“啊啦——没错……这位小小姐,和一名郎中……在小暑之时,曾光临过鄙舍……”
说话的是一名年过七旬的老嬷,夫姓为小林,被人唤作小林太太。她早年丧子,前些年又丧夫,如今独自一人经营着这座偏僻旅社,勉强维持生计。
这会儿,她举起那副镶金边的老花镜,凑近前来,看了许久,才颤着声下此判断。
泉不习惯被陌生人这么近距离地打量,进退不得,只得浑身僵硬地杵在那儿。好在她身侧的炼狱槙寿郎向前一步,将颤颤巍巍的老妇扶到椅子上坐下,这才在无形中化解了她的尴尬。
善解人意的男人俯下身,刻意压低了自己的音量,温和而恭敬地询问:“您确定吗,太太?”
“嗯……嗯,”小林太太又眯起眼端详片刻,笃定地点头,“那位先生免费替我看了看膝盖骨的老毛病……咳,我记得很清楚嘞!”
据小林太太所说,医者和少女那天在下午入住旅社,并支付了一晚上的费用。然而,在晚饭前,两人发生了争执,随后就见少女气鼓鼓地跑了出去,连晚饭都没吃。
医者仿佛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在晚饭后,他简单诊治了小林太太的关节炎,随后起身去寻找少女,出门时天已经全黑了。
“当时我……嘱咐那位先生小心一些……我对他说,小姑娘在叛逆期,过一会儿就自己回来了……天这么黑,路那么陡,又没有灯,先生你自己再摔着可就麻烦了——”不习惯一下子说这么多话的小林太太咳嗽几声,才继续道,“不过,我这么一说,他更是执意去了……”
在叙述中,小林太太回忆起,自己曾一度对这两人的关系感到好奇。虽然她偶然间听到少女称郎中先生为“老师”,但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却和师徒大相径庭。
后来,当这位郎中先生坚持要出门寻找自己的徒弟时,面对她的阻拦,曾这样说过:
‘太太,别家孩子叛逆期怎么样我不清楚,我家这小子我还是了解的。这孩子每回都是这样——要面子,脾气犟,若是没有人去找她,她是不会回来的。若是在老家我便随她去了,但她对这地方不熟,我怕她迷路。在她不小心伤着自己之前,我得赶紧找到她。’
小林太太想,他说出那番话时的无奈与包容,唯有一名父亲在面对女儿的任性时才会有。
因为鬼杀队的保密工作,小林太太并不知道飞鸟拓人已死,如今看到少女与一帮陌生人一起回到这里,只当她还在与那位郎中先生怄气。
“乖孩子,听老太太我一句话……以后再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别离家出走,好吗?……你的老师,那位好心的先生……真的非常在乎你……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我想他都会理解的……”
劝着劝着,联想到自己那早亡的孩子,小林太太不由红了眼眶。炼狱槙寿郎正欲上前安慰,一直沉默不语的泉却先他一步,轻轻握住了小林太太的手。
“我——”她的嗓音有些干涩,“——我们已经和好了,我一会儿就去找他。我不会那样做了。奶奶你放心。”
她垂下头,声音渐渐小下去。
小林太太扯出一个满是褶子的笑,慈爱地拍拍她的手。
“好……好,”她说,似乎是由衷地感到开心,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缓缓支起身,“对了……你们当初走得急……落了一个包裹在我这儿……我这就去找来给你……”
……
泉双手接过那棕色的布包,轻声道了谢,随后将它揣在怀里,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一名隐队员正欲跟着出去,炼狱槙寿郎便举起一只手,将其拦下。
“别担心,我会看好她的。”这话虽是对着屋内的“隐”们说的,炎柱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随风轻摆的门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