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避开的好。
干儿子有意替长吉笼络他,小声劝告:“大人,现在宫里都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和好如初了,皇上要给皇后过生日呢,寿宴都定了,我们总管说,不能得罪椒房殿……”
小太监煞有介事地传授机密,谢嘉琅静静听着,面无表情。
他时常入宫当值,勤政殿的太监消息灵通,他不必费心打听就知道宫中的形势,帝后和好的消息已经传遍六宫,他早就知道。
朝臣议论此事,感慨帝后毕竟是共患难的少年夫妻,这两年都说要废后,闹得朝野动荡,现在帝后和好,只要皇后生下嫡子,风波应该就能平息了。
帝后是国主,是夫妻。
皇后十四岁嫁给皇帝,和皇帝经历风风雨雨。
而他,只是一个臣子。
天气已经凉下来,夜风拂过湖面,吹到身上,一阵寒意。
谢嘉琅突然停下脚步,小太监狐疑地回头看他,他面色如常,摇摇头,“不必还席了。”
小太监愣住了。
谢嘉琅踉跄了一下,像是站不稳。
小太监明白过来,慌忙放下灯笼,上前搀扶谢嘉琅,低声问:“大人是不是犯病了?”
谢嘉琅嗯一声,取出随身携带的香药囊,倒出两颗药咽了下去。
小太监叫住一个路过的太监,让他去长吉那里报信,回到谢嘉琅身边,担忧地问:“大人,要小的去叫人过来帮忙吗?”他是长吉的心腹,知道谢嘉琅患病的事,谢嘉琅曾在当值时作过几次,有一次长吉还悄悄请了太医,太医说谢嘉琅的病不会危及性命,但是也不好根治,只能以药物缓解。
“不用了。”
谢嘉琅摇头。
小太监只能扶着他往通往值房方向的宫门走,他最近都宿在值房。绕过沉香亭,避开人多的长廊,走到北岸边时,小太监抬头看谢嘉琅。
夜色下,谢嘉琅的脸都泛青了。
小太监吓了一跳,左顾右盼一番,扶着谢嘉琅在角落里坐下,道:“大人,您坐下歇一会儿再走吧。”
谢嘉琅确实走不动了,靠坐在墙根上,垂眸休息。
他刚吃了药,药劲上来,神思恍惚,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朦胧间感觉到不远处有人在低声说话,他浑身麻木,无法动弹,一身的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嘉琅意识清醒了点,睁开眼睛。
夜色更深了,小太监不知踪影,夜风吹拂,他浑身冰冷。
沉香亭那边的宴会似乎还没有散,风中隐隐有丝竹乐声。
乐声飘远后,另一道声音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清亮,悦耳,苍凉,带着风露清愁,在幽静的寂夜里流淌徘徊,余音袅袅。
谢嘉琅听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现,那是蝉的鸣叫声。
一只孤独的秋蝉。
谢嘉琅对蝉鸣声并不陌生,无数个在灯下刻苦读书的深夜,窗外蝉鸣和蛙声如海浪,尤其是闷热的盛暑,蝉鸣尤其聒噪。
此刻,谢嘉琅听着那一道悠扬的蝉鸣,不知怎么,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他知道了她的闺名,于是在这寒凉的深夜里,听见蝉鸣时,心底不受控制地皱起微微的涟漪。
一样的蝉鸣声,感觉却不同了。
目光可以克制,念头可以深埋,然而这一刹那柔软的心绪完全情不自禁,等他察觉时,已经生了。
忽地,眼前掠过一点幽光。
接着又是一点,淡淡的黄绿色,在空中飘动。
是萤虫。
“娘娘,你看,越来越多了,这边的萤虫果然比别的地方多一点,也清净。”
脚步声由远及近,随之而来的是女子欢快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