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而低缓的嗓音,如同恶魔低语,“而你姬家,死了便是死了,从他们死的那一刻。注定就只会长眠,无人记得他们明正清廉,无人记得他们为国为民。”姬暮云推开姬岁聿,姬岁聿往后退了几步,全身瘫软着撑在地上。姬暮云拂了拂肩头,傲然屹立,声音贯彻在脑海深处,“只要我想,我当然可以不计后果的杀光全部人。”深寒的剑刃只指姬岁聿的眉心,“你想吗?只要你和我做个交易,把你的肉身交给我,我就帮你推翻这个王朝,怎么样?”姬岁聿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惊惧不已,“疯子!疯子!疯子!你是个疯子!”姬岁聿转身打开木门,慌不择路地往山下跌跌撞撞跑去。蓝絮衣看向姬暮云冷硬的侧脸,轻声道:“你就让他这么走吗?”“他心里有恨,除了岁月,全天下的人都是他的仇人。”姬暮云放下剑,看向顾怀,“你呢?你又想知道什么?又想做些什么?”“我想报仇,我想得到你的重用。”比起姬岁聿,顾怀显然就冷静了许多。——姬暮云倒了杯温水,润了润唇,不咸不淡地看向他,“我和姬岁聿说了那么多,他认为我是一个占据凡人肉身的怪物,那你呢?”顾怀早就没了退路,即使曾经是遥江的主人,遥山所有人都听从于他。但正如同陆霄所说的那样,他虽管着人,但也难以让人全身心的信服于他。否则就没有林灼他们阳奉阴违,底下的人隐瞒,私自接了金家的单子,去绑走姬暮云。顾怀拿出那几根萤针,在日光下它的颜色是深蓝色的,透过光去看它,里面仿佛隐藏着一个绮丽又神秘的世界。“总要有人来打破平衡,不是吗?”顾怀向前一步,把萤针物归原主。“平衡已被打破,世家人心惶惶,朝廷与南奕周旋。”顾怀垂下眼帘,“你能当救世主,亦能当一个搅弄风云的执棋者。”姬暮云听闻他这话,只觉得无比的好笑。他也确实笑了出来,笑声低沉冷厉,嘴唇上扬没了之前的僵硬。冷硬的脸庞眉眼微弯,浅棕色的眸子星星点点。蓝絮衣心悸了一瞬,就连顾怀也不例外。姬暮云偏了偏头,一眨不眨地注视顾怀,“你觉得我能当一个救世主?”姬暮云站起身,走至门外望着升腾的彩霞,橘色的光照亮到连绵不断的山峦上,镀上了一层漂亮的金芒。腰背挺直,那腰线勾勒出完美的比例,令人心驰移不开视线。姬暮云仰头看向天际,比起星际万年不变的颜色,人类居住的世界五彩斑斓,令人向往又心动。姬暮云蜷缩了一下手指,嗓音冷厉,“顾怀,我当不了救世主,也做不了执棋人。”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天下事和他有什么关系?“我只为复仇,你们的事情我不会管。”姬暮云转身面向站在一旁的顾怀。“你想报仇,那是你的事情。倘若你想让我重用你,你就要拿出你的诚意来。”姬暮云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应付这些人,比杀人还要累。顾怀吐出一口浊气,一颗心提了起来,“我何时没有诚意?除去我们最先开始的针锋相对以外,自我成了你的下属,我从未做出个危害岁月的事情来。”姬暮云脸上出现一抹疲惫之色,蓝絮衣拽住顾怀的胳膊,“他累了,需要休息,这件事情晚些时候再聊。”顾怀瞟了一眼蓝絮衣,深知现在他无论如何再问,也得不到答案。顾怀深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走出房间。等到了外面,他才突然想起来,他这次来的目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九宣州府的事情而来,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姬岁聿。却得到了姬暮云一夜之间大变模样的缘由。这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不过。顾怀眉头微蹙了一下,即使是知道姬暮云太过冷漠无情,对生命漠视到说杀就杀的地步。但面对他的亲弟弟姬岁聿,有必要扯出这么令人心死的话来吗?神明?顾怀心中自嘲一声,就像姬岁聿说,的那样。倘若人间真有神明,那死的怎么都是命运多舛的人?而那些十恶不赦的人,却活得好好的?等人都走干净了,姬暮云走到桌前,打量着自己的那把剑。蓝絮衣也沉默着,今日听到的消息太多,让他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些不可置信。姬暮云抬起眼帘,一双眸子清棱棱,“你怎么还没走?”蓝絮衣收敛起心神,浅笑道:“我不是说了嘛,这段时间你必须和我同吃、同住才行。”蓝絮衣扬手打断他脱口而出的话,“你这个病人不太听话,要我看着你才行。”姬暮云移开目光,继续擦着剑身,“姬岁聿怕我怕成那样,你为何不怕我?”“我为何要怕你?”蓝絮衣神色认真反问道。姬暮云动作顿了一下,“人们对于未知的力量和人,心里都会带上一层很深的惶恐以及惧怕。他们认为出现的新人物,会危害到自己的利益,所以……”“所以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蓝絮衣冷哼了一声,言语当中带上了一丝怒气。房门大开,一人坐着擦剑,一人站着神色复杂。而这时,萧青烈也端着最好的饭菜走了进来,“主子,蓝公子,吃的已经做好了。”屋内氛围有些不对劲,萧青烈敛眉把托盘上吃的东西一一摆在桌面上,继而转身走了出去。只要是姬暮云不想说的,就会一言不发。蓝絮衣微叹了口气,“先吃饭吧,今日应对了两人,也有些累了。等你吃完后,你再去休息会,我去帮你做剑鞘。”蓝絮衣拉开凳子,弯腰拿走了姬暮云手中的剑和布,放到一旁和他并排坐在一起。随着一袭掏心的话吐露出来,好不容易让这人有了一丝烟火气。现在好了,看起来比初见时更加难以接近了。蓝絮衣拿起筷子帮他夹菜,温和道:“暮云,我见你时是什么模样,你在我心中就是什么模样。我心中自有我自己的判断,你怎么能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又同我生疏了起来?”蓝絮衣嘴唇微扬,侧头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永远带着一股子柔意。暖阳穿透房门,正巧洒在对上脸上,一张脸更是让人如沐春风,平易近人。姬暮云没回话,慢条斯理用着餐,一举一动之间,赏心悦目中带着呆滞的刻板。姬暮云长时间用剑,掌心粗糙布满了一层厚茧。这是蓝絮衣在帮他疗伤上药时,早就发现的问题。冬日他经常往深山跑,除去一身冰凉的体温,手上如同五十岁的老人一般。蓝絮衣一直盯着姬暮云的手看,姬暮云看过去,冷声道:“你在看什么?”蓝絮衣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他手边,低柔道:“你看出什么了吗?”姬暮云随意扫了一眼,皱眉道:“不都是手吗?能看出来什么?”蓝絮衣被他噎了一下,颇是无奈,抓起他的手摩擦着掌心里的茧。蓝絮衣语重心长道:“暮云,你得要好好爱惜自己才行,要不然没有人会喜欢你的。”姬暮云眉心微低,不是很明白蓝絮衣说这话的意思,“我不需要有人喜欢我。”喜欢这个词,对他来说,陌生又空茫。他从未接触过这个词,也无人在他面前说过。蓝絮衣扶额,低笑了两声,“暮云,不管有没有人喜欢你,你都要对自己好些才行。”姬暮云听得云里雾里,直直望进蓝絮衣温润的眼底,“蓝絮衣,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仿佛闻到了他身上的冷香蓝絮衣右手呈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嗓音带着一抹心虚,“暮云,我这里有一种药膏,能让人的肌肤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