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侍郎的话本宫听不懂,不想懂,也不想继续听。”这一番话下来不知所谓,齐昭月看着花笙,“侍郎来泉州城,本宫可以当做你来只是赏光。”
“公主这话是想敷衍谁?”花笙见齐昭月说完这话就想走,出声制止。走向湖边亭,拿起放在石桌上的木盒,转身道:“户部侍郎在朝中官位如何,能随意就出京都在泉州城赏半月之久的光。京都至泉州城,一来一回就是半月之久。微臣已经在泉州城八天,京都半月的风云变化,能是如何,公主不是比微臣更清楚么?
“花笙大人也不是头一回休朝了,上一回在云梦是两年,这一回侍郎是想在泉州城扎窝?”齐昭月淡淡的说着,看着花笙手上的凤戏游珠的镂刻檀香木盒。
“微臣从来不晓得公主殿下如今,还有说笑的闲工夫。”花笙见到齐昭月注视的目光,嘴角的笑意放大,“半月之内的京都,可好比方公主在两月之前,对江大人兀然的态度转变呢…还有对太尉府的亲近,对大公主的以及后宫所做的一切。”
“公主那一瞬之后,三月后就和江大人成婚,与公孙家孙系三子的关系,熟堪青梅竹马。后宫妃嫔罪败,皇后娘娘崛起独揽大权。跪棘上朝更是绝史上无仅有的事,偏偏公主殿下还要折腾的随军北上。”花笙说道最后,笑意一点点的消退,“公主殿下这半年,也就在泉州城的三个月算是安分。若不是如今后宫皇后娘娘掌权,皇上纵容娘娘到可以随手震朝野的地步,公主当真能如此安闲的任意妄为么?”
“本宫任意妄为,侍郎管的着?”齐昭月怎会不晓得花笙的嘴毒之名,这人都能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和父皇的面,将上官丞相气的晕过去。如今明显是找着上门的会面,还指望他说话留情面,顾着尊卑礼教?
“微臣只是好奇一件事。”花笙走近,“在半年前说起来,公主于江大人的转变,最初是在德妃娘娘的茶宴上,第三甲的茶恐怕深得公主之心,只不过对人不对茶。”
“宫廷严禁,公主出宫每回都需皇后娘娘恩准,可公主去丞相府却从来都是偷溜。自画舫禁闭之后,公主抄录了不少佛经才出了禁闭,如此合规合矩,当真难得。”
“固然。”花笙继续道:“微臣很好奇查了公主在画舫上的事。绊倒一下就能倒在江大人的怀里晕去,似是中盅般不愿意起来,公主这一跤摔的可真够危险,也真当准,那么准就让江大人给搀扶上了。”
“公主莫不是就因为那扶了的一把,之后出宫又亲自去将军府拜谢,就看江大人合眼了?这情比金坚的,成婚之后都可以追到泉州城这般至死不渝!”花笙似是感慨着,低声道:“微臣最不信,就是公主会突然就对江大人感兴趣,对此一见倾心。毕竟公主先前到底有多讨厌江大人,之后就有多欢喜。成亲之后不必说,更是死都要死在一起…?”
齐昭月懵了,她和母后说的话,怎么可能会被花笙知晓?而且他对她的动作实在是太清楚了,每一处的转折和变化,他都看在眼里。花笙是什么人?御河大人的独子,朝堂上做派别具一格。可却也在她和江知佑没成婚之前,帮过他们一把。正名表兄问过原由,听说是家母故人之女。
母后和花笙的娘亲就算是熟识,也断然不可能将这种事细数给他听!齐昭月脑中想过种种念头,最后望着花笙的脸已是防备。
“花笙大人日理万机,真是难得将京都里的大小事,细看的如此清楚。”齐昭月表面不露声色,心底波涛汹涌一瞬即逝,也无妨大碍。花笙细数这些,又不能成为账册那般藏污纳垢的存在,真实那些有的没的。
“公主何必如此嘲讽微臣,日理万机的从来都是圣上。”花笙对齐昭月的话不以为意,“微臣说了那么多的话,公主不觉着讽刺么?”
“花笙大人闲事管的也实属太多。”齐昭月大大方方的蹙眉,露出不喜之色,“我不晓得父皇是怎么能容忍的了你一次次的越矩,你说本宫任意妄为,你花笙自己又好的到哪儿去?”
“有些事该问言说,从来就要注意分寸。”齐昭月说着,也阴了眸子,“谁都不是傻子!花笙大人信不信如何?好奇又如何,这终归不是花笙大人的事情,与你没有任何干系!”
“呵,公主殿下可以当做微臣来泉州城是游玩赏光,可心底又真的能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花笙听完齐昭月的回应,蔑视一笑,“实话说来,微臣最厌烦的就是公主殿下太过任性。”
不等齐昭月继续说话,花笙就道:“偏偏花某人自己也是这个性子,同道中人难免相斥相惜。微臣劝诫至此,公主好自为之吧。”
齐昭月皱眉,花笙这人……
“本宫也有一事,要请教大人。红姨是侍郎大人的人,那泉州城里的一切,你参进去了多少?”齐昭月看着花笙,“知县和太守之间,两个人都清楚的明白,在本宫来泉州城的时候,不能多生事端,又怎么会就那么糊涂,没几天就将人给吊死了,还是那么残忍的方式……”
“花某虽然不善留情,却也不致于如此丧心病狂。”花笙打断齐昭月的话,说的直接。
“醉红楼檐顶的药,是大内所有,花笙大人是户部尚书,没想到竟进出大内自如……”见花笙要说些什么,齐昭月随后就承认,“我于此事,自然没有捏住大人的把柄,证实不了什么,充其量只是好奇。可大人的手实在太长,很容易让人看不惯的想折断。”
“哦…?”花笙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公主会亲自对微臣动手么?据微臣所知,公主殿下的嫁妆全都充公,运作北上粮用。中书省在拟定嫁妆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限制,头一回有什么送什么,然后等着礼部将东西运回,走个过场般……”
“可偏偏公主留下了地,虽说产量所得上奉,以后都送往军处。公主将其承租给农者也没什么不同……”花笙顿了顿,继续道:“可公主私底下的动作,的确需要再隐蔽些。就说军中什么地方,公主随意就将自己的人插进去,出了一点不妥,落在身上的罪名就是叛国!”
“叛国?”细嚼着这个词,齐昭月顿然觉着,今日至此就。不然再和花笙聊些什么,她怕这话会越发的离谱。
“和大人说了这么久的闲话,如今总要说正事吧?”齐昭月不想在和花笙说下去,目光扫在他手上的盒子停驻,“大人是受谁所托,将这东西送来?”
“微臣来泉州城八日之久,公主知晓微臣的存在,不是一直都有在想这个问题么?”花笙避重就轻,“公主一早在心中,有了七八分的确信又何必来问微臣?”
接过木盒子打开,一纸白宣墨两笔,端正大气的墨宝‘归’之一字,写的甚是传神。齐昭月默然,花笙在一旁道:“消息微臣代皇后娘娘转达,公主听得进去也好不听也罢。若军中出事,公主最起码心中有数,北上守在他身旁,永远都是最糟糕的一条路。”
半响,齐昭月才开口,对着空中淡淡的说着,“千里迢迢,劳烦花笙大人送信了。”
母后在这个时候写给她的,竟是归字。母后的字迹看了多少年了,她不会看错。且不说上面还有皇后的凤印,栩栩如生的一半印章,还是为了避免遗失后的麻烦。
齐昭月对此是有些不信的,如今什么时候?母后竟最希望她回京都?齐昭月皱眉,看着花笙发愁。
我这重来的一生,从来都是自私的。我喜欢江知佑,比我自己想象中的深。锦国国灭,父皇病去,母后没有踪影的在后宫消匿,太子皇兄被逼自刎在金銮殿上。造反的怀西王,是父皇同胞唯一的子嗣,是新帝也是齐姓后脉,可最后死在了床榻上。聂政的是皇室早就废了,名存实亡的皇太后。锦国齐姓皇室留下来的,似乎只有我一个。
那么多荒唐难熬的日子,我一定会后悔为何时光不能逆转,若能如此,是怎的都要为父皇母后分担一二,我贵为嫡公主,最起码应该会有这个念头。可我回顾起来,却只觉着对不起江知佑。
所以顾着江知佑,为他的安危似乎可以不顾一切。委屈自己,放纵自己,甚至忽略很多事情。重回这里三月,我如愿的嫁给他,如愿的北上甚至去边塞,随着他一个步子都不愿意挪。
我并不不为江知佑,是为自己。以愧疚的小心翼翼,看着高贵的身份,却卑微到谷底的心迹。身为公主的矜持傲气,早在前世佛前磨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