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如往常一般天不亮便爬起来去田里,只是那天的日头好像格外的大,前几天被赵管事抽打的伤口也格外疼痛,他最终竟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然而对于奴隶来说,晕了过去并不意味着这一日可以闲着。
谢渊醒过来后歇不及半个时辰,便被催促着去扫地。
他前两天的粗麦饼都被抢走,两日粒米未进,整个人浑身无力昏昏沉沉,好在还有背后剧烈疼痛的伤口时不时提醒他清醒。
扫了一会儿地胃部便痉挛着抗议,他实在饿得受不住,瞧着四下无人便悄悄找出之前藏的小半块麦饼,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做奴隶的时日久了,他便也学会在肚子还没饿到难以忍受的时候偷偷藏起一点粮食,以便这种时候用来救命——他常有这种时候,年纪大的奴隶抢走他的食物并不会有人管。
多么可笑,即使是一群世间最卑贱之人,也要互相争夺倾轧,奴隶们无力反抗欺压他们的主家,只能把力气用在更弱小卑微的奴隶身上。
而像谢渊这种无父无母又未长成的小孩儿,就是最好的欺负对象。
不过他也习惯了。
忽然空气中飘来一丝酒气,谢渊吓了一跳,忙把剩下的一小块麦饼囫囵塞进口中。
然而这麦饼粗硬干涩无比,他一时半会儿根本咽不下去,那酒气却越来越近。
正是赵二赵管事。
谢渊一看他这酒气熏熏满面郁气的模样,就知他定是赌钱又输了,多半要拿他出气。
果然赵二停下了脚步,冷笑道:“好啊阿九,不好好干活在这儿偷吃?我看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
谢渊努力地将口中的麦饼咽入腹中,毕竟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可能吃不到饭了,所以即使是一口他也无比珍惜。
赵二一见他这不言不语的木头样儿就生气。
燕氏豪富,奴隶何止百千,可他偏偏就瞧这小子最不顺眼。
他永远淡而凉的目光,让他仿佛才成了那个蝼蚁。
赵二总是因此暴怒,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卑贱奴隶为什么可以拥有那种高高在上的目光。
他本能地就想把他踩进更深的泥沼。
赵二取出缠在腰间的皮鞭,重重地抽在他肩头:“怎么不说话?嗯?”
谢渊没有吭声,可还是疼得颤抖了一下。
赵二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洋洋得意地腆着肚子,他就是喜欢看他不得不低头的样子。
他眼尖的看见谢渊脖子上滑下来的脏污红线,伸出手将它挑出来:“呦,这是什么呀?”
红线上悬着一个小小的破烂香囊,这种一文不值的东西赵二本是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可他敏锐地发现自从他拿起这个香囊,谢渊身上那一点可怜的肌肉就都紧绷了起来。
他顿时来了兴趣。
“什么破东西,不如让我”他手上用力正要把香囊摘下来,忽然腕上一疼。
那可恶的小子紧紧抓住了他,也不知这缺衣少食的臭奴隶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一双手竟似铁箍一般握得他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