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在马尔福庄园的露台上让女朋友死死地按着亲是让人有些难为情。但是,在离开露台、回到人群中之后,伊诺克一看到德拉科和水蓝儿站在一起、回想起他们俩是怎么在他家门口……,他的那一点儿愧疚就消失了。
他们经过德拉科身边的时候,阿斯塔还亲热地挽着他左臂臂弯。而正和德拉科交谈着的竟然是隆巴顿先生——这一幕对伊诺克来说相当具有冲击力,尽管只要稍微想想就会明白这两个仍然在他潜意识里毫不相干的男人实际上是货真价实的连襟。
“喔,”德拉科一看见他就愉快地招呼道,“你来了,伊诺克!我想你一定已经认识纳威了……”
当然认识了。伊诺克几乎是在他开口之前就向隆巴顿先生点了点头,隆巴顿先生也给了他一个真诚得让他心慌的微笑。然后隆巴顿先生又和阿斯塔交换了微笑,但德拉科没跟她打招呼。为此伊诺克对德拉科有点儿介意。
但是德拉科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也不好说,因为他即使发现伊诺克不高兴也不会在乎),反而像是社交礼仪很过关的那样大气地说:“嚯,是我多余了——看来你们挺熟的呀。”
伊诺克那句“是的,我们先前在校外就有些合作”本来是句合情合理的回答,可是隆巴顿先生偏偏同时说了一句“对,他是我朋友”。伊诺克感到挽着他的阿斯塔的手臂有点儿发僵了,余光里还看见她抬起头望了他一眼。这情形的确是有些尴尬的,就连一向能找些话说的阿斯塔也不想蹚这趟浑水——最可能的解释是她也不清楚伊诺克对隆巴顿先生到底是什么态度,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问题。
隆巴顿先生脸上微微泛起红来,磕磕绊绊地寒暄了几句就走开了;伊诺克想挽留几句权当是道歉,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阿斯塔看出了他的意思想要替他采取行动,可是他使了点儿劲儿紧了紧她的手臂,示意她不必了。他还是抹不开面子。
“嗨,别管他了,纳威就是这样。”德拉科带着半真半假的遗憾看了一眼隆巴顿先生的背影,又转过头来接着对伊诺克轻松地说,“波特居然说他比十二个我还强,我真不知道这群狮子的大脑里都是些什么。——芨芨草吗?”
他好像觉得自己很幽默,证据是他自己笑了起来。出于礼貌,伊诺克也给他摆了一个微笑。
“是吗,十二个?”他思考了一会儿才中规中矩地答道,“的确,我也不敢苟同。”
德拉科一扬下巴,冲他露出了大概是沾沾自喜的幼稚表情。伊诺克故意等到他开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才接着说:“少说也得有二十个。”
这回轮到德拉科脸上泛红了。他比隆巴顿先生还更白一些,因此脸红也尤其明显。阿斯塔笑得发抖;伊诺克正准备在心里得意地大笑,德拉科就显然是报复性质地从边上的小桌上捏起两杯蜂蜜酒,作势要把其中一杯递给他。
“不,德拉科,”这次是阿斯塔开口了。她轻轻笑着,替伊诺克从德拉科手里接过了那杯蜂蜜酒。德拉科挑了挑眉毛,就算授予了允许。
在再次遇见阿斯塔之前,伊诺克的生活似乎也就是那么过;可是现在看来,要是没有她的话,他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旦有了她和他一道,不仅许多困难从此不足为虑,甚至连日常生活中的各种鸡毛蒜皮都变得相当令人愉悦。这感觉好得有如本该如此,以至于现在他再回头看那十一年都像是在踽踽独行。
伊诺克曾经以为自己会娶位正统的贵族小姐:他能碰上爱丽丝实际上相当幸运,她娴雅、温婉,在那个类型的女人里说得上是很完美。可是伊诺克和她在一起之后才发现他并不愿意任由自己沉溺在所谓高雅的贵族生活里——他们即使一样温和体贴也没法包容对方和自己走下去,爱丽丝终于没能让伊诺克为了挽留她而下定决心改变自己。同样地,对阿斯塔来说,她会狠下心把遗忘咒用得那么彻底,大概也是不愿意让自己损伤了那不知名的小伙子的志气;他和她一样热爱激情和理想、在太阳落山以后也许可以带上她一起唱歌,但人家的白天是实打实地在生产线上度过的呀。
至于水蓝儿和德拉科就更不用说了:水蓝儿的爱情自始至终都跟伊诺克没有一点儿关系;德拉科和阿斯塔在很久很久以前倒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他很坚决地拒绝了她——说不定正是他把她推到了一条不同的路上。
现在看来,的确只有他伊诺克·夏普才说得上是跟阿斯塔·格林格拉斯相匹配的。他们同样执拗顽固也同样懦弱无能,同样庸俗卑劣也同样自命清高;他们固然不是马尔福夫妇那样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也算得上一丘之貉了。
在伊诺克看来,在爱情这方面他实际上比水蓝儿还要更幸运。尽管她对自己的“使命”并没有说的那么上心,他有时仍然会庆幸自己不是首席也没有那样的能力——相对来说,他可以更理直气壮地纵容自己满心满眼全是他的心上人。被整个魔法界寄予厚望的水蓝儿关心的只有她的丈夫,多少显得有些狭隘;而他在跟阿斯塔情投意合卿卿我我之余还能一起去想想他们的责任,居然还好像更高尚一些。
德拉科和阿斯塔相对着举起酒杯的时候,简直是完全同步的。伊诺克觉得自己能现在站在这儿让她亲热地挽着真是捡了个漏儿,为此他真得感谢水蓝儿。
“敬——”德拉科停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伊诺克也读懂了他的迟疑:他们俩有什么可共同敬一杯的,他的成功还是她的健康?
“敬特尔珂伊丝,”阿斯塔微笑着提议道。
“敬特尔珂伊丝,”德拉科认可地重复道。
于是他俩同时把杯子里金黄色的液体一饮而尽,动作一样优雅却豪爽。
“我本来想问问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格林格拉斯小姐共舞一曲的,”德拉科放下酒杯,拖起标志性的、伊诺克在阿斯塔那儿已经很久没有再听过的长腔说,“不过看起来她已经有伴了。”
这话是看着伊诺克说的,像一句有意使他窘迫的调侃。但是伊诺克没让他如愿,因为他知道阿斯塔并不排斥德拉科的邀请,但德拉科实际上不想——或者说甚至是不太敢真的去牵阿斯塔的手。
“这不是什么问题,德拉科,”所以他这样说道,“她这个伴还挺大度的。你该问她愿不愿意。”
然后他就朝阿斯塔那边偏过头,看着她笑眯眯地向德拉科伸出她的手。刚才伊诺克就已经注意到,她昨天特意抹过了那种特制的药膏,现在她手上的皮肤光滑细腻得很。离开霍格沃茨之后他也经常那么做,他总希望圣芒戈的病人们在必须被他触碰的时候能舒服一点儿。
德拉科看上去挺不情不愿的,但说出来的话不能收回去,还是让阿斯塔把她的手放进了他手里。伊诺克望了望不远处的水蓝儿,觉得她脸上的表情很好笑;潘西和布雷斯本来在边上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现在注意到这一幕,也扭过头来冲伊诺克笑了——在某种意义上这怪有意思的,上学的时候布雷斯和伊诺克一样是能力优秀但只能当替补的后备首席,潘西和阿斯塔一样曾经对德拉科爱而不得但还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伊诺克冲水蓝儿微笑了一下,她扭过头去不看他;可是她一扭头就又看见舞池里德拉科正和阿斯塔手牵手走进舞池——显然她还像以前那样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心思,因为潘西和布雷斯看上去已经在幸灾乐祸了。德拉科这次倒是没踩到阿斯塔的脚,伊诺克能看出来是她给他面子。
“伊诺克?”
这是个熟悉的、友好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伊诺克回过头,看见是格林格拉斯先生,赶紧慌慌张张地转过身鞠了一躬。好在他真像阿斯塔说过的那样把礼仪规范淬进了骨子里,对方并没觉得他不礼貌。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格林格拉斯先生愉快地微笑着问。
“我的荣幸,”伊诺克立刻说,“很高兴见到您,先生。——同样很高兴见到您,夫人。”
他不清楚自己该不该加一句“您今天相当迷人”之类的话。伊诺克知道有些贵族小伙子跟年长的夫人打招呼会说这样的话讨她们开心,但他总觉得自己拿捏不好那个尺度,不仅不讨人喜欢还会显得油腔滑调的很不真诚。德拉科对韦斯莱太太也只说了一句“您好”,对吧?他不该这么紧张的……
那来自格兰芬多的格林格拉斯太太冲他轻轻点了头,露出的那点儿微笑矜持得几乎难以察觉。伊诺克尝试不动声色地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还是止不住去想为什么自己大概六年前见到爱丽丝的父母时——这辈子第一次被女朋友带去见家长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局促。——呃!他反应过来了,很可能是因为阿斯塔不在这儿。他们俩是故意的吗?
格林格拉斯先生也跟德拉科似的拿起两杯蜂蜜酒,和蔼地微笑着向他递来一杯。小个子的格林格拉斯太太微微偏着头,自下往上好奇地盯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伊诺克真想用求助的目光往阿斯塔的方向望一眼——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会有多丢人了。
那比他高一英寸的男人还在用那双浅灰绿色的眼睛望着他。伊诺克想自己无论如何得一口气把它喝完;至于后面的时间,他最好能找到个不起眼的地方自己呆着直到聚会结束。真是的,为什么非得是蜂蜜酒?要是水蓝儿喜欢黄油啤酒就好了,他至少不至于为这一小杯——不过伊诺克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相当荒谬,就算水蓝儿喜欢黄油啤酒也不会在贵族聚会上提供那个的。
所以他只好也冲格林格拉斯先生露出一个带着些提前的歉意的微笑,硬着头皮伸出手去接;然而,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那个让他避之不及的小酒杯时,格林格拉斯先生把它往回收了收。伊诺克困惑地抬起头,看见阿斯塔的父亲冲他狡黠地笑了。
“行啦,年轻人,”阿斯塔的父亲愉快地说,“我知道你喝不了。”
伊诺克想自己的脸一定又红透了;他一点儿也不想问“您是怎么知道的”。格林格拉斯先生的笑容温暖又和蔼,淡淡的贵族口音也不惹人讨厌;尽管他作为阿斯塔的父亲不像他的母亲那样常常亲面出现在孩子的生活里,似乎仍然是她女儿的蓝本。鉴于格林格拉斯先生的金发本来就颜色很浅,伊诺克不敢确定他的两鬓是否已经花白。 。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