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伊诺克,你女朋友还满漂亮嘛。”
“是,”伊诺克刻意忽略了布雷斯语气里的调侃意味而认真地说,“她很美。”
他们谈论的对象正站在马尔福庄园大厅的中央跟特尔珂伊丝的父母——马尔福夫妇交谈。她今天真是光彩照人:留长了一些的头发染得金灿灿的、梳得柔顺又飘逸,靛色的裙子把锻炼得很紧实的身材勾勒得尤其有力流畅。薄薄的嘴唇用玫瑰色的口红往外多涂了一些,显得很艳丽;几颗颜色最重的雀斑从遮瑕霜下面透出来,倒也挺俏皮。她的眉毛修得很流畅,但保留了天生的弧度;如果说水蓝儿的眉毛像两弯新月,她的倒是两把镰刀了。
她的举止相当得体,俨然是一副最标准的贵族小姐的样子;即使是从小被他母亲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比任何一个出身老牌贵族家庭的同龄人都要更规矩的伊诺克也挑不出什么错来。有意思的是,即便如此,她看上去也仍然独一无二;伊诺克确信她举手投足中有些东西是那些从小就养尊处优、一毕业就嫁人、没有职业甚至也不管家族产业的贵族女士们学也学不来的。
她的下颌角和颧骨的形状多少还是硬了一些,但整体上说她的面容已经比很久很久以前的那种干枯消瘦的样子要圆润柔和得多。而且她礼节性的微笑真是无可挑剔,任何一个从小到大都浸润在贵族礼仪里的贵族小姐都没法笑得比她更合乎礼节了。
因此伊诺克认为她对面那位年轻的马尔福太太表现出的矜持绝不是介意她不够有风度——即使自她结婚以后他们就很少再见面了,伊诺克仍然能依照他年代久远的经验识别出水蓝儿的不高兴;从这种意义上水蓝儿和他是一路人,一样过了许多年也变化很小。
德拉科站在他太太边上,他的神情倒是显得很温和。或许这才是水蓝儿真正介意的,伊诺克有点儿好笑地想,她肯定恨不得德拉科招呼阿斯塔用上他最鄙夷不屑的态度。
水蓝儿的美是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阿斯塔的则不同,那是她自己煞费苦心地修饰出来的。同样是年近三十,水蓝儿看上去却和刚毕业没什么区别——青春是最美好也最具欺骗性的东西,只要人还年轻,一切就都是美的;年轻人的自命不凡是气节、冷酷无情是正直,甚至连恶毒也像坦率真诚,愚昧都可以当作单纯善良。水蓝儿可以永远年轻,也就可以永远保持她那种会被所有人容忍的个性;阿斯塔没法和水蓝儿相比,可她设法在注定要逝去的青春里沉淀下来了一些东西,它们在她最美的年华逝去之后仍然可以长久地留存在她的灵魂里。
伊诺克说不上来他是否觉得水蓝儿嫉妒了。他相信阿斯塔完全是值得她嫉妒的,但同时他又很怀疑永远天真纯粹的水蓝儿能不能理解那种更复杂的光彩。
“唔,布雷斯,”他听见自己说,“你还愿意当伴郎吗?”
“唔,真是抱歉了,我这一阵很忙。”
看来他这很努力地用许多信件维持的感情最终还是要淡了的。伊诺克有些伤感地从阿斯塔身上收回目光,想着换作她一定不会这么在乎没这么在乎自己的朋友。
“不过,你要是愿意叫我一声,”他那朋友找补说,“我一定尽力挤出时间来。”
有这句话就够了,伊诺克冲他微笑了一下。“如果真可以的话,”他说,“我一定叫你。”
他的目光往不远处的格林格拉斯夫妇那边飘忽了一下——哎呀,他母亲也在那儿,看来今天她比自己先一步跟格林格拉斯们搭上了话。她在听阿斯塔的父亲说话,伊诺克很少见她笑得这么开心。格林格拉斯夫妇刚环游世界回来没多久,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贵族聚会上。
“嚯,伊诺克,”布雷斯有模有样地说,“看起来继你父母和你自己之后,格林格拉斯小姐要成为这世界上第四个见过你领子以下皮肤的人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噢。伊诺克感到自己脸上烫得厉害,肯定是红到(一向生怕自己不中暑似的用领子挡得严严实实的)脖子根了。
“怎么了,伊诺克?”布雷斯笑嘻嘻地看着他,“还是说她已经——”
“没有!”伊诺克恼火地骂了一句不那么好听的话,“你闭嘴吧。”
他气愤地低着头盯着脚尖,自己也不知道在气愤什么。上次碰上这种事还是在隆巴顿太太那儿:她说很感谢伊诺克帮她先生代课,这样他才能放心地回家照顾她直到小奥古斯塔出生。伊诺克回答说这是他的荣幸,她又说如果他们需要的话自己以后也可以代些飞行课还上这个人情,因为她先生没法代替他当校医。那时候伊诺克也是这样面红耳赤得说不出话来——隆巴顿太太有一双很狡黠的浅棕色眼睛,那时候他才注意到它们一点儿也不比她妹妹的逊色。
隆巴顿太太今天也来了,作为马尔福太太的姐姐——或许算是回到了贵族圈的韦斯莱家族的一员。她和她先生一起站在马尔福夫妇的不远处,刚才阿斯塔也跟他们打了招呼。伊诺克很怀疑隆巴顿夫妇完全是看在韦斯莱家族昔日姐妹情谊的份上才会露面,明明也相当漂亮的隆巴顿太太在她妹妹的光芒下黯然失色真是很不公平。不过也不好说:尽管他因为隆巴顿先生的关系私底下认识的她相当活泼开朗,但和她妹妹同时出现——甚至是面对任何一个不熟悉的斯莱特林的时候都总是安静低调的,也许人家早就习惯了。
阿斯塔一离开马尔福夫妇,伊诺克就也跟看着他笑而不语的布雷斯告了别,迈开步子去找她。她独自在一张摆着蜂蜜酒的小桌边停下脚步,他就也挨着她站定。
伊诺克轻轻在她耳边问:“你还好吗?”
“糟透了,我讨厌这地方。”阿斯塔一边给自己倒蜂蜜酒一边不动声色地说,“不过真高兴见到你。”
这一听就是实话,因为伊诺克确信她抬起头冲自己笑的时候,那笑容跟先前专门摆出来给水蓝儿他们看的很不一样。于是伊诺克也在他的标准上相当放肆地微笑着,从口袋里把那枚亮闪闪的昂贵小物件拿出来给她。
“这个是给你的,”他的心跳得很快,但还是坦坦荡荡地说,“希望你愿意收下。”
那是另一枚胸针:鼠尾草环别在银质的五芒星里,用银勾边的祖母绿宝石制成的草叶顺时针向外展开。妖精的工艺的确比巫师好得多,阿斯塔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哎呀,真巧了,”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干干净净的胸口,“正缺这么一样呢。你愿意帮我戴上吗?”
他眨了眨眼睛,老老实实地照办了。阿斯塔对他笑得甜甜的,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