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路过永安殿,白菊开的正盛,与宫中那沉郁的色系不同,满眼的白,外放而妖冶。
走进殿中,听闻她的贴身侍女不欢说她又病了。那日本是想给他作一副画像祝寿,作到一般却咳晕了过去。
&ldo;她这样,多久了?&rdo;牧宸坐在她床头,摸着她因发烧而通红的脸颊。
&ldo;王爷尚在襁褓中时,被贼人掳去,寒冬腊月,在雪地里待了两个时辰,救回来时只剩一口气了。那之后,王爷长大后也一直体弱,受不得凉。&rdo;不欢轻声答道。
他觉得自己的心肺都在一抽一抽地疼,疼得窒息。&ldo;李太医怎么说,为何病了也不告知朕?&rdo;
&ldo;李太医道休养几日便可,但是王爷体弱,恐怕难以痊愈。王爷说自己体弱不应给陛下添乱,便按下不报。&rdo;不还说着,又不再说了。这许多年落下的病根,想必王爷自己更清楚。
牧宸捧着她的脸颊看,又俯下身轻轻抱着她,&ldo;你为何总是这样作践自己呢?你若不在了,我又当如何?&rdo;
她太不爱惜自己了,像一支蜡烛,散发的每一缕光芒,都是在挥霍生命。
吻了吻他的额头,他轻声长叹:&ldo;总是赢不过你,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rdo;
第8章合&iddot;冬至
荀言的生辰是在冬日里,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因此,她整个人都带着些许寒意。
她怔怔地看着远方,身上是临行前牧宸给她披上的狐裘,他恶狠狠地看着她说:&ldo;我去去就回,你绝不可把这狐裘脱下!&rdo;
她无奈笑笑,虽然他成长了很多很多,但还是有小时候那份冲动与天真。毛茸茸的狐裘裹着甚是温暖,即便是冬夜里她也不再畏寒。
&ldo;王爷,夜里凉,还是回屋罢。&rdo;不欢掌着灯,将暖炉塞到她手里。那还是最初她从御书房抱回来的那个。
&ldo;我不困,今晚,很重要。&rdo;她因为体弱,不能跟着御驾亲征,而且朝中许多事还是要她这个摄政王把持,&ldo;我有预感,今晚大魏便能夺回北都,将单于氏叛党彻底消灭。&rdo;
月明星稀,眺望着远方,她也不知自己都看到了些什么。
恍惚间,想起父亲教她策论时,意气风发:&ldo;大魏复兴,可徐徐图之。&rdo;
或许这&ldo;徐徐&rdo;,对她而言太久太久了,但是就这般远方企盼着,似乎一切的苦难都有了着落。
薛子方秋日里带大军破境,直取三州,继而被封为护国大将军,牧宸御驾亲征,联合西夷夹击,夺取北都,清扫叛党,复兴大魏,势在必行。
会不会再遇到什么事,会不会再一次堕入轮回,一世一世继续折磨。荀言又有些茫然,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站在,离胜利如此近的距离,近到她害怕,战栗不已。
&ldo;陛下半月后将班师回朝,此战大捷,彻底推翻了单于氏叛党,如今单于氏兄弟一个身死,一个被俘,其他余党由薛将军留在北都扫清。&rdo;
捷报传来,意料之中的,她却仍不安心。牧宸未到她跟前,那便一切都可能发生,半个月,变数太多了。她一边准备着庆功宴,一边命人修缮祠堂准备迎接回来的牌位。
从来没有哪个半月如此煎熬过,仿佛过了一甲子,却又如一弹指。她出城,相迎十里。
远远的,牧宸便看到了那个裹着狐裘的身影,即便她身边还有皇后珠王,还有百官群臣,他一眼只看到了荀言。
他走上前,还未张开双臂,却是荀言冲过来抱住了他,&ldo;你回来了,便好,便好。&rdo;他于是抬起手抱住她的背,&ldo;朕说了,必将凯旋,以大捷与你作生辰礼。&rdo;
她紧紧抱着,将脸埋在他胸前,&ldo;我不信你,从来不信。&rdo;
后代史书上记载,有了&ldo;十里迎驾&rdo;这一说法,说的是君臣情深,忍辱负重共同复兴。的确这并未有错,但是一旁看着的皇后弥弥古丽恍然间明白了许多,帝后间的相敬如宾,以及君臣间的相濡以沫。
人有八苦,求不得最苦。求而不得,不得而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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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上牧宸酒喝得多了些,离席时一旁的弥弥古丽上前本要扶他去寝殿,却被他轻轻推开了,&ldo;皇后还是留在这里主持大局罢。&rdo;他声音慵懒低沉,带着些许酒气,&ldo;言卿,你来。&rdo;
荀言叹了口气,起身过来。她知道他又在胡闹,哪有让皇后来主持庆功宴大局的。她便对林格,如今已经是尚书了,耳语几句,之后客气地冲着弥弥古丽点了点头,&ldo;陛下酒品不甚好,这般脏活还是由臣代理罢,皇后早些回去歇息便是了。&rdo;
弥弥古丽混混沌沌地回去,大哭了一场,却什么也不敢说,也无人可说。一年多了她终于明白之前邹氏对她说的话,话里有话。而她也明白了为何皇上总是以商讨政事为由,留荀王爷在宫中住下。然而她无从怨怼,都不过是求不得罢了。
而另一边荀言和阿福带着牧宸回寝殿,牧宸脚步有些虚浮,半靠在荀言身上。
&ldo;你为何说,不信我呢?是不是我,太懦弱胆小,太不可靠?&rdo;他的热气呼在她的脖颈处,喃喃地胡言乱语者。
&ldo;陛下醉了。&rdo;荀言让福公公在一旁帮扶着,总算是带他来到了寝殿,&ldo;臣从未这般想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