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事本身便没什么说头的,之前的事已是盖棺论定,炒冷饭毫无意义,只是徒增隔阂。昨夜的事他们不了解具体详情,更是不会轻易开口了。
只是没成想,刘凤仪以受害者父亲的身份出来奏了,陛下如今主动开口点名,这便不能不说了。
谢迁不得不上前一步,稍一斟酌后,恭敬的向着朱佑樘躬身一拜道:“陛下,臣以为既然百官群情汹汹,齐齐弹劾寿宁伯,那,可使督察院和刑部查一查,请陛下圣裁!”
谢迁丝毫不言打人和抓人之事,只说弹劾,陛下问的案子本身如何,他根本不搭茬。
朱佑樘眼神更冷了。
还是转移话题,甚至还不讲由头,有偏向的和稀泥般转移话题。不讲事实根据,只讲弹劾,甚叫群情汹汹即可查一查,若皆是如此,朝堂成什么样子?
李东阳亦又同感,他觉得,谢迁避不谈根本的奏对很有问题。他也发现了,朝堂从阁老到下臣,似乎越来越偏了。谢迁说的话让他瞠目结舌,弹劾了便要查一查,那日后会是何种情景?
他都不敢想了!
朱佑樘反而平淡了下来,淡淡道:“好,谢卿言查一查,朕觉得可以!既是要查,索性亦别选日子了,便现在吧。朝会之时,众臣皆在,锦衣卫、东厂也在,查起来倒也方便!”
刘健在谢迁说完之时已暗道了一声不好,但考虑到陛下一直来的性格,他按捺了下来。没成想,陛下今日是有些不讲情面了,他赶忙出班,奏道:“陛下,朝会非是查案之时,查案自有三司……”
“刘爱卿,不必再言,朕说了,查一查,三司皆在,朕亲自听听,若是要对寿宁伯当朝质询,朕可派人去传他!”
“陛下……”
刘健看着朱佑樘似是已打定主意,他苦笑一声,不再劝了。
此时,只听朱佑樘继续道:“弹劾的内容,朕听了,但有许多熟悉之处。白爱卿,你是刑部尚书,是否有此记案!?”
听到陛下询问,白昂只能出班道:“陛下,大多参劾事项,三司却有案记,且前番三司会审之时皆有定论,陛下业已根据定案下旨严罚,处降爵、夺卷,贬职,罚银,罚俸!”
“哦?那就是已判了?”
朱佑樘故作奇道:“那朕的判罚是否合乎律法?”
白昂不想答,但被问及,不得不回道:“陛下所定,皆是公正!”
“嗯?公正?!”
朱佑樘脸色陡变,沉声道:“既是公正,为何今日会再来参奏。罪罚之后,还要再参,是要说朕的不是吗?”
“臣等不敢,臣等只是就事论事,非诋毁君上,臣等弹劾张鹤龄……”
“住口!”
一众御史言官还待解释,谢迁陡然一声喝道:“不识刑罚,擅言论罪,竟将陛下和满朝皆已定案的事再次翻来,何等糊涂,还不退下!”
“谢爱卿,让他们说,如何就事论事?是说朕判的不公,或是三司的案记不对,还是这满朝文武不对?”
朱佑樘沉声一言后,再次点名:“戴爱卿,你是督察院左都御史,你来说,是哪里不对?”
戴珊被点名了,他不得不出来,恭敬奏道:“陛下,皆对!”
朱佑樘面色越发阴沉,看了看已是出班的大臣,再看看最先出来的那些即便是有些胆怯心虚,但依然摆出一副正气凛然模样的官员,他心里格外的不舒服。
心头里火气有越燃越高之势,他强压着怒气,冲着身旁的范亨道:“范亨,你是东厂提督,有监察之权,你且给朕说一说,他们所弹劾的罪名,可属实吗?除了已有定论的,余者还有哪些可查一查的?”
一时之间,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范亨,范亨的感官十分灵敏,这是很多太监都有的本能。但此时,那些目光,他可不敢理会。
他恭敬一礼,回道:“回皇爷,东厂监察皆有记录,他们所言及之事,除了已被定案的,只有昨日晚间在东城黄华坊之事尚未定论。东厂亦有记录,所叙情状与刑部刘员外郎所奏相符。”
朱佑樘点头,又换了一人问道:“牟爱卿,你是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有侦缉之权,你说说他们所奏之事!”
牟斌也不得不出班奏道:“回陛下,锦衣卫所知大致和东厂相同,唯一所言昨夜之事,东厂不知!下朝之后,臣会详查!”
“不知!?”
朱佑樘哼了一声,冷声道:“锦衣卫竟不知?一夜时间,直到朝臣都已将弹劾奏到了早朝之上,掌侦缉之权的锦衣卫竟然不知。细致、准确、及时,连粗鄙的寿宁伯都知的事,你这锦衣卫指挥使,倒是干的好啊!”
牟斌顿时跪下,叩首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早朝的文武百官,似乎难得见着朱佑樘有如此怒的时候,以往即便有生气,但像今日这般,亦是极少。
御阶之前,跪下大小臣僚几十人,在往日只有请谏陛下的时候才有,但这般像是认罪一般的时候几乎从未出现过。
而且,眼尖的人已是有所感觉,今日的皇帝似是像要随时爆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