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至深道:“自己的命岂是能自己算的。”
“老乞可帮公子算一卦。”
“不了,我并不想知道。”
那乞丐便不做声,依然顿在角落,褴褛肮脏的衣服,蓬头垢面也看不清他本来的面容,他一直都是微微闭着目,慵懒得似乎永远睡不饱,偶尔从身上抠出个虱子,放在嘴里嚼嚼吃了,或许实在太静了,他也会同其它的乞丐一样叫几声口号:“行行好,给个钱吧。”
起初像张至深这般的骚包公子哥儿根本无法接受身边竟然蹲了这么一个重口味的奇葩主儿,每次他要将人赶走时,那乞丐便哀求道:“我没有地方可去,只有公子对我最好了,公子的恩情老乞没齿难忘。”
于是张至深扔他几个碎银,神态怜悯地回到原来位置。
乞丐就此落地生根。
那一月之期的上山行中,每次都要被何思拖去杀几盘棋才准放行,黑白棋子,落盘为定,所藏玄机千变万化。
何忆总是守在一旁为两人张罗茶水饭菜,少年温和如水,总是淡淡微笑着,那一模一样的面容,何思却带上了苦恼色。
手中的黑子拿了许久,他终是扔在了棋篓中,面色忧郁道:“师兄,我卜了一局,凶险十足。”他只有在严肃的时候才会将张至深叫一声师兄。
“如何?”
“暗子汹涌而白子路竭,东方有瑞霞,祥雾隐若现,这本是好兆,却是凶相。最近几月你便留在山中切莫离去。”
张至深放下两指中的棋:“是何凶相,你可看清了?”
“我本欲看清,奈何术法浅薄,只见迷雾重重,未见其真面,但这绝对是你的大劫,待在蔷薇宫,此处有百年瑞气,阵法护山,说不定便能化险为夷。”
“我师父怎么说?”
“我问过了,但他什么也未说。”
“我也问过了,他什么都未说。”
“师兄知道了?”
“我并不知道,但既然师父什么也未说,那就是希望我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可……那真是你的大劫,极其凶险,一旦过不去,性命危矣。”
“没什么可怕的,什么性命危矣,我都尝试过了。”他摸着那一处心口,似乎还在隐隐的痛。
何思担忧道:“师兄?”
张至深起身,伸了个懒腰:“时日不早,我该回去了。”
“你真的不留下来?”
“不了,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还有,以后不准随便算老子的命,老子的命数可金贵着,连自己都舍不得算,竟让你小子占了便宜去!”
何思低喃:“那是你自己不能算。”
张至深挥挥衣袖走到了门口:“师兄我先走了,这盘残局,若是有命归来,当应陪君下完。”
那背影走得极其潇洒干净。
何忆道:“既是命定的事,又怎能是躲就能躲得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