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找了几百年,始终没有寻得那人踪迹,直到他遇见了宵随意与柳权贞。宵随意挨着书架座下,缓缓道:“我即便对师尊萌生了爱意,这辈子,怕也不会吐露于他。”如梦令藏起戏谑,认真道:“时日长着,变数多着,话可不能说死。指不定哪日你直上青云,并不仅仅想当大美人的徒弟了。”这作古正经的言语在宵随意看来,只当是个无稽无凭的笑话。柳权贞在徒儿屋中坐了半晌,终未等到人。他不算有耐心,微叹了口气,起身出了屋。硕大的无念殿,他独自走在廊桥上、灵池边,孤月投下他的影子,显得尤为冷清。“这么晚了,他会去哪儿?不会是去见陈落庭了吧,把自己得剑归来的好消息告诉他。”柳权贞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另一个自己,那人勾着嘴角,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堂而皇之地说着不会发生之事。柳权贞拂袖将这幻觉打散,疾步朝毗池轩行去。“你看看你,好不容易有了个听话的徒儿,结果随便被人一勾搭,便被拐跑了。无奈吗,失望吗,是不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师父,很失败?”“……”“我就是你啊,说的是你的心里话呀,为何不直面呢?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很虚伪。你其实很想把他留在身边吧,一个人孤单久了,也是希望有人陪着的。”“……我不是……”“你怎么不是。你害怕孤独,害怕寂寞,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风餐露宿,却无人相伴,心中有话,无人诉说。你难道不难受吗?看到别人师徒相顾相依,你其实无比羡慕。你的师兄师弟桃李满天下,你却形单影只。表面上你满不在乎,背地里却在暗自神伤吧。如今你收了徒儿,珍惜得要命,就怕稍不留神,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你胡说。”“我哪里胡说了,句句肺腑,不敢有半句诳语。我就是你,我最了解你。宵随意从乱剑峰得了三把神兵,厉害啊。可你真正为他开心吗,不见得吧。你宁愿他什么都没得到,这样在你身边还能待得久一些,多依赖你一些。你真是道貌岸然。”柳权贞争辩:“我怎不开心,阿意即将一飞冲天,我打心眼里高兴。你断章取义,不过是想迷惑我。”那人呵呵一笑,“那你留着姻缘线作甚?你留着它,不就是为了让宵随意留在你身边吗?你啊,活得比洪子虚还要假。”柳权贞召出追魂,当头劈下,那人化作云雾,又在另一处重新汇聚。“我不是说了吗,我本就是你,你砍不了我。”“你到底要如何?”“我不要如何,我是来劝说你,提醒你的。做好为人师者的本分,不要越了雷池。宵随意的路长着呢,眼下他依仗你,可不会一辈子依仗你。那姻缘线该如何处置,你啊,该想想好。”“哼,何须你来提醒。”柳权贞又一剑砍去,那人哈哈哈地肆意狂笑,如烟如雾,转眼散去。四小意巡逻至此,远远瞧见这宫殿的主人在自言自语,胡乱挥剑,似在同什么人说话,可他面前分明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人。“贞贞这是梦游了?”他们窸窸窣窣交流着,不敢上前确定,若是贞贞的剑不长眼,将他们劈成两半便不好了。心魔心魔心魔……柳权贞心乱如麻。他这般年岁,这般修为,竟还要遭受心魔作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姻缘线姻缘线姻缘线……区区一根红线,叫他陷入这般境地。谁说他孤独,呵,笑话,他柳权贞无拘无束半辈子了,从不知孤独为何物。这姻缘线如此烦人,除了便是,有何难。心魔(二)这夜,柳权贞睡得并不踏实,他做了个梦,又是红鸾喜帐,嫁衣裹身。竟是青莲城梦境的延续。他伏在宵随意胯间,男人的坚实之物充斥于他的口腔,一下一下地抵着他的咽喉。似要呕吐,又似要断气。宵随意一声声唤着他:“权贞……权贞……师尊……”称谓颠三倒四。他觉得自己疯了,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如此真实地做着这等龌龊之事。他是师尊啊,怎能和自己的徒弟……双手本能地按住宵随意的腹部抵抗,对方却不给他逃脱的机会,捧住他的头颅,逼得他不得动弹,下腹全力冲刺。牙齿发力,宵随意吃痛,总算是退了出来。柳权贞剧烈地咳嗽着,他的嘴角挂着银丝,双唇因摩擦而发红,又润泽饱满得似要滴血。宵随意将他一把拉起,他这才发现,自己一丝未挂,尤为不堪。对面这人亦是衣衫尽解。“权贞……你……就这么讨厌我么?”宵随意幽怨地看着他,不给柳权贞言说的机会,将他推至床榻之上。“这亲,是你自己要成的,你口口声声说愿意的,怎么,夫妻之礼却不肯行。你以为我会由得你做这有名无实的夫妻。”柳权贞抓起被褥护住自己身体,他现在脑袋眩晕钝痛,实在不知如何应付眼下情形。“你莫不是还要为陈落庭守着贞操,等着与他私通幽会?想都别想!”宵随意正欲欺身上来,柳权贞忙道:“你,别过来。”那副精壮的身体晃得他眼疼,目光忽左忽右无处安放。尤其胯间雄赳赳的事物,方才是如何在自己口中驰骋的,自己是如何容纳下的,不敢想象。呼吸之间,似乎都是那摄人的气息。这间屋子像织了一张网,他无论躲在哪个角落,都被眼前男人强烈的欲望包裹着,撕扯不开,挣脱不得。谁来破了这悖德叛道的梦,谁来让他快快解脱?“没有人来助你解脱,这是你自己的劫。”宵随意的身影忽然幻化成柳权贞自己的模样,衣冠楚楚,讪意满面。他道:“这次可没有法器让你入梦了,怎么还会做这般荒唐可笑的梦,你说说看,你是不是打心眼里就希望这样?”柳权贞已是十分惊骇,嘴唇哆哆嗦嗦,呼道:“追魂!追魂!!”无剑飞来。“哈哈哈哈……”眼前的假冒货笑得前仰后合,良久站直,手中托起一物,“你在叫它?”赫然是柳权贞默不作声的随身佩剑。“怎会在你手里?”那人撇撇嘴,“稀奇么,我也它的主人,在我手中不是再正常不过。”“你为什么阴魂不散?”那人乖张的表情倏地收住,倾身戳指着柳权贞的心口,“那要问你了,为什么总是叫我出现?你以为我想出来,我也很苦恼啊。”柳权贞不认他所言:“我怎会叫你出现,我是痴还是傻,做这等无聊之事?”那人沉沉盯着他,道:“你啊,或许真的又痴又傻,真的想和自己徒儿行那等荒唐事呢。”“不可能!休要污蔑我!”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是法器作祟,那就是姻缘线在搞鬼。他要除了它,他定要除了它。宵随意从藏书阁无获而归,不知师尊来找过他,虽心事重重,倒也算是睡了几个时辰。他起得晚了些,以为师尊要来寻他,斥他懒惰,岂料师尊睡到三竿才起。闲来无事,又不好去打搅师尊,便在后院练起剑来。他对玉琼山剑法可谓倒背如流,山海纟工曰生小丿?儿阝人在手,随随便便都能耍上一段,剑招如虹,式式精准,不拖泥带水,亦不急躁冒进,乃是恰到好处。他练得入神,不知院子里已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另一人。追魂别在那人腰间,抖动低鸣,似要出鞘。素手按住剑柄,鸣动渐息。须臾,手的主人似乎改变了注意,两指轻弹,竟将鞘中剑挥了出去。追魂挣脱约束,好不自在,擦着山海剑刃划过,剑鸣铮铮,将宵随意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