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起眼,于清瑶看着石婆子,虽然不曾说话,可那似乎是什么都一清二楚的目光却让石婆子脸上发烧。做人牙这一行,接触的当家主母多了。又精明又能干的,雍容华贵的,都见得多了。可像于清瑶这样只是笑盈盈地看人,就让她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看穿的了却还真是少见。
心中忐忑,石婆子强笑道:&ldo;也不算为难,为太太出力,是老婆子的荣幸,怎么会为难呢?&rdo;
于清瑶睨着她,笑笑,也不再多说别的。能找到许婆子,已经算是很好了,她又何必再斤斤计较钱上的事呢?笑着示意雪儿去取了银子,她看着石婆子千恩万谢的一再万福,却并不应声。虽是这次顺了石婆子的心,可是下次却绝不会打交道就是。
让锦屏去送石婆子,于清瑶压下心中激荡的心情。叫了许婆子进来。许婆子到底是年纪大,看事看得通透。不像锦屏那么认死理儿,一进屋,先就跪在地上,再三保证,发下重誓以后只一心忠于于清瑶云云……
于清瑶默默地听着,却并没有说话。
许婆子今年也不过才五旬,听说早年也是嫁过人的。可是过来丈夫早死,又没有子女,就又回了于家当差。这一做就是二十多年,从媳妇子做到得用的老婆子,也算是于家的老人了。
&ldo;许妈妈,&rdo;突然出声,于清瑶睨着许婆子,淡淡道:&ldo;你也是于家的老人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算是略知一二,那些表忠心的话也就不用再说了。且过来做下。&rdo;
许婆子应声上前,却不敢真的失礼,虽有香坠拿了小凳子叫她坐,她却只是欠着身坐了半边。又一个劲地夸着于清瑶,从于清瑶近来的气色直夸到手底下的几个姑娘如何水灵。
于清瑶听得有些不耐,在许婆子的声音稍顿时,立刻淡淡道:&ldo;许妈妈,你是于家的老人,可在勇义侯府到底还是新来的。两府规矩不尽相同,该如何做事也是大不一样。虽然我可怜你年纪老迈,不忍看你在外头受苦,这才托了人赎你出来。可你若是触犯了府里的规矩,我却是不能太过维护你……&rdo;
听得忐忑,许婆子忙从凳子上起来,欠身道:&ldo;二小姐……不,太太,您是菩萨心肠,从前在咱们侯府时就帮过老婆子。老婆子知道太太心善,才又买回了我,我这个老婆子虽然不是顶能干,可是这规矩……&rdo;
&ldo;从中门入府,很是威风是吗?&rdo;于清瑶的一句话,让许婆子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ldo;太太,是那石婆子发混,不关我的事……&rdo;急急分辨着,可看到于清瑶冷沉的面色,许婆子心里就有些发怵。只得心慌意乱地低下头去,涩声道:&ldo;太太,老奴再也不敢了,还请太太饶了我这一回。&rdo;
冷眼睨她,于清瑶心道这下马威也差不多了,总还是要问问正事。
抿起唇,她强压下心头激动,平声道:&ldo;你先坐吧我有一事想要问你,你也不用多心,只管把你知道的照实讲了就是。&rdo;
许婆子心中奇怪,虽不知道于清瑶想问的是什么,却还是喏喏应是。又陪着笑道:&ldo;在于家多年,好多旧事,老奴都是知道的,只不知道太太要问的是哪一桩?&rdo;才问了一句,她就忽然皱起眉来,却真是想起了一件事。虽然还不敢肯定,可这会一想,怎么着,都觉得于清瑶是想要问这个事。
瞥见她难看的脸色,于清瑶却只作不见,笑盈盈地道:&ldo;既是好多旧事你都知道,那就最好不过了。你倒是好好想想,六年前的事情……&rdo;
&ldo;六年前?&rdo;许婆子偷看着于清瑶,想了又想,还是主动道:&ldo;六年前,咱们老侯爷因病仙逝,府里乱得很。我还记得,那时候侯爷刚刚袭了爵位,老太太也是整日里伤心落泪,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又多,可真是……&rdo;
于清瑶一笑,也不和她绕圈子,&ldo;许妈妈,你知道我想问的是哪桩事。你是个聪明人,也该知道自己最得用的到底是什么……&rdo;
许婆子讪笑着,把心一横,直接道:&ldo;那时候老太太既伤心老侯爷的仙逝,又痛恨府里姨娘这么多年的争宠,所以……要说,咱们沈姨娘可不是那种人。我还记得,沈姨娘是个最最温婉柔顺不过的人,当年原也是老太太看中了她,才抬举做了妾的。姨娘虽是跟了老侯爷,可照旧却像从前一样实心实意地侍候着老太太,不敢稍有半分怠慢。全不像别的人一样爱个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rdo;
许婆子静静说着,却是极力夸奖着于清瑶的生母沈姨娘。虽然知道许婆子的用心,可是听着她的叙述,于清瑶的面色却不自觉地放柔、再放柔……
第八十二章世事原非想象
许婆子也是聪明人,眼看于清瑶听得开心,不免就更加添油加醋,把沈姨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倒好似老侯爷当年真真只宠着沈姨娘一个了。
于清瑶听着,亦觉得过了。
其实,她已经记不清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虽然府里有有父亲的画像,可对于那个对她并不十分亲近的父亲,她的记忆并不多。唯一记得深刻的,只是那一盒自南边带回来的宝石。
那个时候,姨娘真的并不受宠的。父亲带往南边的侍妾,从来都不是她的亲娘。似乎,自从她出生之后,她的亲娘就一直是被不冷不热地淡着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姨娘才更刻意讨好母亲。可是哪怕再讨好,再顺从,到底也还是没有逃过那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