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祈也不知道自己在雨中站了多久,夜影突然将伞撑在他头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主子,他们已经回去了。”
四处看了看,周围确实没人了,只有一座孤坟孤零零的立在瓢泼的大雨中,他缓缓走过去,地面上还有沈纤跪着而留下的两个坑,他缓缓跪下去,连夜影都看得吃惊:以主子高贵的身份,何须下跪?
“如果不是我,也许你还活得好好的,在你家小姐的身边,陪伴着她,她也不会如此凄惨痛苦,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如果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你家小姐逢凶化吉。”
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来朝着王大娘的家里走去。
还没进去,就听见王大娘着急地问:“纤丫头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性命之虞,只是……”
“只是什么?”
安定缓了缓,才道:“她反复发烧,又着凉,身体虚寒,恐怕以后……难以受孕。而且她的手指受过夹棍之刑,还没好利索又着了冷水,以后恐怕一到下雨天就会生疼。”
“什么?”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是说,纤丫头以后都不可能怀孩子?”剥夺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该是有多残忍,老天爷,你对她也太不公平了。
“大娘,劳烦你以后多劝劝她,她的身体大概再也受不得任何一次冲击了。”安定没接着说下去,只转过头来呆呆地看着她烧得泛红的脸颊,又掖好被角。她肩上的伤,大抵是离开回春堂之后吧,没办法知道她在离开之后受了多少困难,可是这些伤似乎是伤在了他的心上,撕扯般的疼着。
华祈在门外,怎么也无法跨出那一步迈进去。终于知道,这一次带给她的伤害有多大了。
这一站,又站到衣服上自然干,站到王大娘、安定谁也没出来过,站到沈纤醒过来……
沈纤撑着身子起来,王大娘正好这时候走进来,看到她已经醒了,不由得愣住了。
“丫头,你可真是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些天,我有多担心你?”王大娘一把冲上前去抱住她,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自己的担忧,却忽略了怀里人的挣扎。
沈纤脸色很快冷了下来,又加了几分力气,王大娘有所察觉,不解地放开她。似乎这几天纤丫头对她的态度并不是十分友好。“丫头,你怎么了?”
原本冷漠的脸色变得疏离,眼睛里有一股明显的敌意,“别以为你现在对我好,就能让我忘记你是怎么对我和燕儿的。”
“丫头,你……你是怎么了?”王大娘的惊异已经变成了不敢相信。“你是不是发烧烧坏脑子了?我怎么对你和燕儿了?”
沈纤冷笑,一把甩开她要靠近的手:“以前的事你全忘记了?你让燕儿大冬天去池塘洗衣服,你拿鞭子抽打我们,你毫无同情心,见燕儿跪在地上也丝毫不为所动……我为什么会受这么多的苦?是你加在我与燕儿身上的,你贪得无厌,为了钱不断剥削我们,若不是你,我和燕儿何须活得如此困难,她也不会想着寻死,说到底,燕儿就是被你害死的,华祈也是你坚持要留下来的。”
沈纤一字一句地指控着她的罪行:“我有多恨华祈,我就有多恨你!”
王大娘心疼得不知该如何辩驳,她的指控如同一把尖利的刀,一刀一刀的割着她的心,“我先前是对你们不好,可你扪心自问,我何时想过害你们?纤丫头,你何以睡了一觉醒过来就性情大变了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纵然心冷无情,却也不会不识好坏啊。”
“那是因为我眼瞎,再一次相信了你和华祈,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我会永远记住,这满身的伤口,就是相信你们带来的后果。”恶毒的眼神像毒蛇一般,紧紧地缠绕着王大娘,她悲从中来,想起这些天的担惊受怕却得到如此的回报,不禁悲从中来,放开嗓子大嚎: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啊,老娘千盼万盼,只盼你醒过来,你却这般伤我的心,早知道还不如让你死了算了。”
“你放心,我沈纤会活得好好地,绝不会死,你们还没死之前,我怎么能死呢?”说完,也不顾后面的人哭成什么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定是听到两人吵架的声音赶出来的,看到沈纤就这么走了,知道原委的他连声安慰都来不及说,忙收起她平时要吃的药,跟了出去。
沈纤是跑出院子的,根本没看到墙角还有一个人,华祈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如同心脏里那颗心,早已千疮百孔。
“我有多恨华祈,我就有多恨你!”
他早该知道她是恨他的,可为什么从她嘴里亲口说出来,会这么疼?
安定出来的虽急,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见他站在那一点表情都没有,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夜影,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吧。”
虽然院子里没有别人,可他知道,华祈的十二影卫从来都是寸步不离的。
“是。”果然听到了一声回答,可他并没有理会这些,忙朝着沈纤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沈姑娘。”几步追了上来,“你那些话,我都听见了,却是很伤王大娘的心,这几天她为了你,也是不眠不休的……”
还没等他说完,沈纤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你是什么人?我怎么和王大娘说话用得着你管?别以为你三番两次救了我就可以管我!告诉你,我同样讨厌你!说起来燕儿的死与你也有一部分的关系,你是大夫,明明知道她出了事,为什么没给她吃避孕的药?”
安定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一手捂着胸口,眼睛红了,却还是笑着:“我很心痛,你对我说这样的话,可我同时也很高兴。我知道,你说这话来伤我,只是因为你关心我,沈姑娘,承认吧,你只是不想连累我们,才要将我们一个个的从你身边赶走,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