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啥这回事儿不这回事儿!你没个阔利话,我们是不走了,今儿黑就全都住到你家,还敢不管饭?!&rdo;
&ldo;别别别……让我再想想。&rdo;
熊灿出身农村,而妻子的父亲却是市劳动局的副局长,家里的制高点,因先天不足,被妻子一直牢牢控制着,习惯成自然,他当上远方的老总后,在外面多威风,回到家里依旧不自觉摇杆就打弯。还有,女儿马上要高考了,这样闹哄哄拥进去一帮人,不是毁她的前程?
他硬着头皮去找唐西平想办法,没听他说完,唐西平&ldo;噗&rdo;地笑了,嘴里的茶叶差点没给喷出来:&ldo;老熊,叫我怎么说你,你可真逗!跑遍全中国,你去问问,有国有企业跑去向私营企业借钱的没有?不是我说,六亿神州的泱泱大国,都被你们压得快喘不过气来,我这个小小个体户,敢去蚍蜉撼树不自量?得得,今儿个我请你喝国窖1573,完了再请你蒸桑拿。&rdo;
&ldo;我哪有这心情,家里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叔叔伯伯们全都在那儿堵着不走哩!&rdo;
唐西平正色:&ldo;真是这样?&rdo;
熊灿哭的意思都有:&ldo;你看我这样,像是和谁开玩笑的?&rdo;
唐西平招手让熊灿坐下:&ldo;老弟,别怪我说话直,你不是搞企业的料,前几天,那不叫好,叫钻了空子。&rdo;
&ldo;在机关舒舒服服得得劲劲,旱涝保收,有几个人愿意下到企业?中国的干部,是革命的一块砖,领导想朝哪搬就朝哪搬,是不是那块料,我自己说了算?&rdo;
&ldo;是这话,所以你也不用为远方内疚什么。再说,现在这社会有几个人狗屁在内疚?要是兴这,长江黄河早给自杀的人塞满了。&rdo;
&ldo;我也不是内疚,是对付不过去眼前这个局。&rdo;
邓娅:&ldo;熊总心宽似海啊!看来,唐总的担心,是多余的了。&rdo;
熊灿:&ldo;我的大姑奶奶,你就别添堵了。&rdo;
唐西平伸手止住邓娅,沉吟一下,突然问道:&ldo;熊灿,咱们认识有多少年了?&rdo;
熊灿闹不明白唐西平问话的意思:&ldo;我在机关当科长的时候,咱们就熟,往少里说,也得有十多年了。&rdo;
&ldo;咱弟兄交情怎么样?&rdo;
&ldo;凡是你说的话,我可从来都没打过嗝。&rdo;
&ldo;所以,我这几天一直在考虑,熊老弟既然不是搞经商办企业的料,一直让你在商海里扑腾,最后,不是把你的前程全都给毁了……&rdo;
熊灿两眼马上炯炯生辉:&ldo;唐哥,你愿意帮我?&rdo;
&ldo;凡是我的朋友,哪能看着掉到地上了?&rdo;
如果不是邓娅在,熊灿真要跪下去了:&ldo;唐哥,这企业,真不是人呆的地方。&rdo;
邓娅说:&ldo;那得看是什么时候,当初远方兴盛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打破头想朝里面挤。&rdo;
唐西平也不客气:&ldo;邓娅说得不错,没油水可捞,当然没人愿意呆。不过,这也是人的正常心理。&rdo;
熊灿眼巴巴地说:&ldo;唐哥,只要我能回商贸局当局长,一句话,任凭驱使。我是一天都不想在远方呆了。&rdo;
&ldo;你可别忘,眼前有人堵着门,后头更是有八千下岗工人,电视、广播、报纸,中央天天在讲稳定,你屁股上的屎没擦干净,谁敢答应让你走?&rdo;
&ldo;那就多花点,唐哥,需要多少钱,你开个数?&rdo;
&ldo;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的地。&rdo;
&ldo;地?&rdo;
&ldo;远方死定了,神仙来,也甭想救活。惟一值钱的,就厂区那块地,不过单独开发价值不大,好在他紧挨着我的临河苑,捆绑在一块儿,算是多少有点意思,还把你的屁股给揩净了。&rdo;
熊灿突然有点良心发现:&ldo;唐哥,那可是八千个工人最后的希望啊!&rdo;
唐西平忽然很累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双手在后面摁摁腰,说:&ldo;有点瞌睡,熊老弟,我要失礼了。&rdo;说完,丢下熊灿上楼去了。
熊灿郁郁回到远方,咬咬牙,把职工交养老统筹的钱,挪用出来把家乡的那一帮人好歹打发走,正要松口气的时候,沈娜领着钱明军走了进来。
钱明军不客气地说:&ldo;熊灿,你好大的权力,敢关调查组的人?&rdo;
熊灿没好气地:&ldo;我说钱司长,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全厂只剩那一个帮别人加工的车间开工,要是把污水处理设备全打开,七折八扣的,不赔才怪呢!工人的最低生活保证金还没着落,八千多人张着嘴等吃饭,你就有点起码的阶级同情心好不好?&rdo;
13先到为君后到为臣(4)
沈娜说:&ldo;熊灿,污染环境是要挨子孙骂的!&rdo;
熊灿不敢顶沈娜:&ldo;沈局,谁不想让后人树碑立传做好人?可总得顾现实,图眼前吧?再说,我这样做,不是也想给刘市长分忧,减少点麻烦。&rdo;
钱明军说:&ldo;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是犯法的?&rdo;
&ldo;我这是为我自己吗?&rdo;熊灿不在乎地手指着窗外:&ldo;你们看,你们来看,堤是法,百姓是洪水,一旦垮了大堤,&lso;法&rso;就看着洪水丁点办法都没有。&rdo;
两人朝窗外一瞧,不由得都愣了,不知什么时候,工人黑压压把整座办公大楼给水泄不通地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