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静言顿时脸色煞白。虽然心里明白大郡主八成是喝醉了口不择言,但这句话恰恰刺中了静言自进王府后的一块心病。
站直了身子裹紧斗篷,静言绷起脸子,她也有她的自尊。酒后胡话也好,人家心里一直都没舀她当回事儿也罢,脸面是自己的,她犯不上跟这么个醉鬼纠缠。反正她也来过了,也劝过了,热脸贴那冷屁股也贴了,大可不必在这儿继续碍人的眼。
暗骂自己真是太平日子过得多了就忘了分寸,平日里看着一团和气,遇见事就显形了吧?
最后扫了大郡主一眼。愿意闹就闹去罢,反正丢的也不是她的脸!
静言此时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亭子,离开这个人,有路都不走,直接踩着雪去穿竹林。出来时着急没换靴子,现下细碎的雪沫子灌进鞋里,转瞬间脚底凉浸浸一片。
那些破竹子凭的可恨,不是勾住她的斗篷就是刮了她的裙。静言愤愤的用手去拨竹子,不想这些枯竹却硬得很。泄愤似的踢了一下脚下的雪,也只能再回去走小路绕竹林。
然而大郡主又突然叫她:&ldo;静言!别走!&rdo;
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么?
&ldo;静言!静言!&rdo;
后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下一刻就有人揪住了她的斗篷,&ldo;是我一时糊涂说错了话。你别生气,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么?&rdo;
大郡主的混劲儿过去的快,静言的倔劲儿可没那么容易压下去。于是两个姑娘站在雪地里,一个挣扎着往前走,一个使劲儿的往后拽。
没郡主的力气大,静言被拖着往回退了两三步,不由咬牙切齿:我让你拽!给你!
一拉系斗篷的带子,就听后头扑通一声,&ldo;哎呀!&rdo;
活该!
怒气冲冲的继续往前走,终于绕出竹林时却见大郡主哼哼唧唧的歪在地上冲她招手:&ldo;静言,我的脚崴了……&rdo;
素雪庭。
静言换过鞋子坐在炕沿上伸着脚烤火盆,隔着一个小炕几,大郡主歪在一堆软垫上&ldo;哎呦哎呦&rdo;的被冬晴揉着脚腕子。
靳文笙才刚在涤心斋灌了半壶酒,此时一躺下,室内又暖,酒劲儿就上来了。叨叨咕咕的让静言别生气,只当她刚才犯了失心疯。
又抱怨王爷,&ldo;琉国新君继位也值得父王这么在意?那老的被我爷爷打得缩回去,新的又能有多厉害?整日忙忙忙,说我胡闹,说我不顾大局给他添乱,儿女的终身大事难道还抵不过邻国换个君主重要么?&rdo;
这便是十足的酒后胡言了。此时旁的人说什么也没用,说了大郡主也听不进去,便是听了也记不住,酒醒了还是难解心结。
于是静言默不作声,只在大郡主追问时才答上一两个字。就这样由着她又叨咕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让夏菱舀来一床薄被给郡主盖上,静言琢磨着这件事还是得告诉王妃。
或是帮着郡主在王爷面前说情,或是王妃亲自&ldo;管教&rdo;一下自己的闺女。静言只是奇怪,难道大郡主竟看不出她亲娘才是个胸有城府的女人么?
也许是王妃对这三个儿女一味宠溺,所以大郡主才觉得王妃只是个温柔的慈母?
懒得去探究旁人的私事,静言吩咐小丫头帮着冬晴仔细看护大郡主,又招来夏菱换过软靴和斗篷,独自往容华斋去了。
没想到刚过八角洞门,却见一个多日未见的人正要从容华斋正门出去。
&ldo;卫玄!&rdo;
原本见卫玄行色匆匆静言并未打算耽搁他的功夫,但在卫玄得知她所为何事要去见王妃时神色一变,颇有些尴尬为难。
&ldo;这里说话不方便,找间屋子,我粗略跟你说一说罢。&rdo;
于是他们便回到素雪庭。
进了厢房,静言想着要避嫌便没让丫鬟退下去,倒是卫玄屏退了旁人。
难道有什么不能让人听去的秘密?静言再一琢磨,想着也许事关大郡主清誉,隐秘些也是正常,便没再说什么。
然而之后卫玄所说的静言却只听懂了一半。
琉国新君继位她已经听郡主提过了,但本国废黜太子又和郡主中意穆公子能有什么干系?
&ldo;难道王爷打算把郡主嫁给下一个储君?&rdo;
卫玄失笑,&ldo;你怎会想到这里?依王爷的脾性,便是宁可把郡主下嫁给蒙州的某个小贵族也不会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去蹚皇族那潭浑水。只因太子被废之后朝堂上的势力有些变化,咱们王府虽未直接牵扯其中,但也需小心谨慎。穆太守突然被调回京亦是因这大局变化所致,现下事事都未稳定下来,变数太多,谁又敢轻举妄动?&rdo;
看静言神色茫然,卫玄心中一软,&ldo;听不懂了是么?这些本就无需你操心,是我一时口快。放心,外头的事儿自有我们去周旋,你只管料理好西院的差事就是了。&rdo;
静言无奈的笑着说:&ldo;当然,你才刚说的便是让我去想也不得要领。不过,你且告诉我,这些事便是大郡主……不,是咱们王府和穆太守家不能结亲的因由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