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娜惶然地躲在屋子里哭,好想回家,好想爷爷奶奶,老师同学。
从前在家里,地里收获番薯,奶奶都会直接削一个给她吃,津甜又解渴。
当她在家里厨房发现有番薯,用刀子削了一个,刚咬一口,妈妈已经脸色铁青地过来夺下,扔进垃圾桶。
「这是生的你知道吗,家里有那么多水果,为什么要吃生的番薯,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我真搞不懂你整天在想什么,受不了你。」
本就生疏稀薄的母女情分,支离破碎,吴秀娜哭了,鼓起勇气抽泣:「妈妈,我想回老家上学,能送我回爷爷身边吗。」
妈妈的失望显而易见:「我托了那么多关系把你塞到一高,你以为学校是你家开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也就这点出息了,遇到点挫折就想回老家,有本事你自己走,我管不了你。」
后来,自卑环绕着她,童年天真烂漫的吴秀娜不见了。
在学校也并不好过,长得土气,成绩跟不上,连普通话都带着一股乡下味,英语被大家嘲笑是——尼古拉斯味的口语。
皮肤黑,衬托得牙齿白,因此被同学起个外号叫「黑妹牙膏。」
一高的初中部和高中部是一个校区,但妹妹在学校见了她从来装作不认识。
因为怕妈妈和妹妹嫌弃,她自卑到不敢在家里上厕所。
在学校上厕所也是个心理阴影。
每次下课铃一响,总有男生三五成群地站在教室外的走廊,别的女同学都是手拉着手、挽着胳膊,大大方方地结伴去卫生间。
只有她,每次都是低着头从他们面前紧张地走过去,被那些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如芒在背。
终于有一天,有个调皮的男同学突然跳到她面前,大吼一声:「嘿!黑妹!干啥去!」
她吓得险些尿裤子,抬起头,脸色惨白,周围一阵哄笑。
瞬间天旋地转,无所适从,她的眼圈红了,隐忍着泪水低下头去,慌忙离开之时,听到有个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林寒,你神经病啊,无不无聊。」
那男生是池骋。
3
吴秀娜愈发自卑了,并陷入了长长的抑郁之中。
那个叫池骋的少年跟她同班,相貌好,性格好,成绩也优异。
老师喜欢他,同学也喜欢他。
不,他在整个年级都是有名的人物,在学校打篮球,挥汗如雨,光芒万丈,给他送矿泉水的女孩可以排到大门口。
那样阳光干净的男孩,有时候放学路上会见到,他穿着白衬衣,戴着耳机,蹬着自行车从她面前呼啸而过。
她只有这个时候才敢抬头看他,从那群同样骑车的少年中寻到他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和欢喜。
后来有一次,体育课上她不小心崴了脚,又不敢说,怕同学们说她装,放学时等大家都回去了,才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回家。
那天池骋因打篮球回家晚了,半路从她面前穿过,如一阵风。
她习惯性地抬起头看他,忽然看到他车子拐了个弯,又回来了。
吴秀娜吓得立刻低下头,却不料那自行车停到了她面前。
少年眼眸清亮,黑白分明,嗓音也莫名地好听。
他说:「来,上车,我送你回家。」
吴秀娜脑子懵了。
那天的事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她坐在后座上,少年后背挺直,白衬衣干净耀眼,还有好闻的清香。
说来也是奇怪,她的衣服和妹妹用的都是同一个牌子的洗衣液,妹妹的衣服也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她的却没有。
吴秀娜有点紧张,一颗心跳得飞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他干净的衬衫。
少年戴着耳机,毫无察觉,她心里如春风拂过,灿然生花。
池骋把她送到了家门口,她红着脸没有回头,在他的注视下走进院子。
身后的少年突然喊了一声:「吴秀娜,干嘛总低着头呢,抬起头来。」
她脚步怔住,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又沸腾了,灼烧了她滚烫的脸。
吴秀娜攥紧了衣角,紧张地回头去看他,那少年却已经蹬着自行车扬长而去,潇洒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