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妈妈回到家,看到她肿得发亮的脚踝,皱着眉头开车带她去了医院。
路上果然又发了脾气:「吴秀娜,你就不能让妈妈省点心吗,妈妈不求你学习成绩和妹妹一样好,但你最起码要和妹妹一样懂事,你知道吗,妈妈每天在公司忙里忙外,还要为你们操劳,真的很累。。。。。。」
吴秀娜坐在后排,眼睛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街,将自己陷入阴影之中。
妈妈说得对,在大城市打拼不容易,想要站稳脚跟更不容易,她和爸爸整日早出晚归,交际应酬,将一家原材料公司开到两家,又在郊区建厂房,承接工程,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家里如今没有保姆,每天都是钟点工准时过来打扫卫生、做饭。
妹妹虽然嫌弃她,不喜欢她,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吴若涵就是比她省心比她优秀。
她很自律,也很努力,不用任何人督促,学钢琴,学英语,各种补习班,安排得满满当当。
闲暇时就和同学一起去逛逛街,看看电影,偶尔也会偷偷做个颜色浅浅的美甲。
吴若涵积极向上,阳光自信,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唯独对她苛刻,常在背后骂她「乡巴佬」,从来不肯在外面承认她是姐姐。
当然更不肯和她一起出门。
吴秀娜因脚伤在家歇了两天,第三天早上出门上学时,刚到小区门口,看到了池骋。
天还很早,东方泛起鱼肚白,池骋穿着白衬衫,双手插兜,百无聊赖地靠在自行车后座上。
他像是在等人。
吴秀娜心里一紧,脚步迟疑,手心都出汗了。
池骋看到了她,冲她笑了笑,眉目干净,惊鸿入眼。
少年风华正茂,灿如阳光,她一时恍惚,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后来发现真的是一场梦,池骋等的人不是她。
在她迟疑之时,身后有个女孩跑了过去,兴奋地喊了一声——「池骋!」
那女孩她认识,是她的同班同学,班长杨思菱。
杨思菱扎着干净利索的马尾辫,皮肤白皙,眉眼如画,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
她和池骋站在一起,少年少女相视一笑,无比耀眼。
然后她坐上了自行车,池骋笑着说了句:「坐稳了啊。」
然后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巧笑倩兮地对不远处的吴秀娜挥了挥手。
「吴秀娜,我们先走啦。」
吴秀娜受宠若惊,呆在原地。
那天上课,她心不在焉,目光偷偷地打量着杨思菱。
她长得真好看,皮肤好,睫毛长,像个洋娃娃。
成绩也优异,班会上唱歌跳舞,落落大方,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学生。
这样的女孩,才配和池骋站在一起吧。
晚上她失眠了,三更半夜地起了床,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打量自己。
厚重的刘海,皮肤黑,脸上有雀斑,牙齿不整齐,头发干枯分叉……
没有气质,走路低头含胸,眼神忽闪,畏畏缩缩,像只小鸡仔。
杨思菱在名字上就已经赢了她一大截。
思菱,思菱,多么好听。
可是,她真的也很想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站在池骋面前。
吴秀娜开始了长达几年的自虐。
她用积攒的压岁钱去戴了牙套,买了护肤品、面膜。
每天早早起床,跑半个小时的步,然后回来学英语单词、背课文,努力纠正自己的口音,寒来暑往,一直坚持。
只要有空她就去学瑜伽,学跳舞,从最基础的开始练,虽然四肢僵硬,掰得眼泪汪汪。
因为被妹妹嫌弃身上有味道,她每天早晚都洗澡,恨不得拿钢丝球搓一搓,把身上腌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