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do;公子,我们到了。&rdo;马夫&ldo;吁&rdo;的一声勒住马,大声对车内的唐潜道。
&ldo;多谢。&rdo;他跳下马车,正要掏出竹竿探路,那马夫已不放心地跟了过来,将他的袖子一拉,道:&ldo;客栈往这边走。&rdo;
他苦笑。
虽是个瞎子,他并没有糊涂到不认得门的地步。何况这里自己早已来过多次。但热心人如此之多,他亦无法,只好又说了声&ldo;多谢&rdo;,又道:&ldo;不必,我认得路。&rdo;
那马夫迟疑了一下,放开手。仍然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后。
他只好继续苦笑。
门外人声嘈杂,刚走到街口,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从他的身后传来:&ldo;请问,阁下可是唐潜唐公子?&rdo;
完全陌生的声音。
他站住,转过身,道:&ldo;不错,正是区区。阁下是……&rdo;
&ldo;贫道鸿羽,武当门人。&rdo;
熟识掌故的江湖人不会不认得鸿羽‐‐铁风的师兄‐‐武当派的第二号人物。鸿羽大约是武当诸长老中脾气最为温和谦让的一位。莫看他身材矮小,貌不惊人,当年曾以三十三式太乙乾坤掌横行江湖,只凭一双肉掌,一夜之间便抄了关东悍匪的窝子。如今虽已年过花甲,慕名投师者仍是源源不断。是以他的徒弟亦比其它长老多出几倍,只可惜杰出之士不多。据说全因此人过于心软,不忍痛责之故。
唐潜恭敬地一揖,垂首道:&ldo;原来是鸿羽道长,晚辈失敬。&rdo;
鸿羽淡笑:&ldo;不知公子现在可否有空?贫道有几位朋友正候在听风楼二楼雅座,想与公子一聚。&rdo;
他心中微觉诧异,只得款款答道:&ldo;道长乃一代宗师,晚辈得望颜色,已出万幸,乃复叨扰盛酌,何以克当?&rdo;
鸿羽将他的手臂一拉,朗笑一声,赞道:&ldo;小娃娃说话很是客气,贫道喜欢,不必虚礼。&rdo;
黄昏的街道带着一缕淡淡的酒香。
不同的酒楼传出不同的酒味。
傍晚总是听风楼最热闹的时候,门前的马车已挤得水泄不通,江南的丝竹,歌ji的小唱,行人的酒令,杂之以觥筹交错,杯碟相碰之声,声声入耳。
唐潜默默地跟随着鸿羽步入二楼一间轩敞的雅室。
随手掩上门,转过一个云母围屏,室内沉檀暗逸,居然出奇地安静。
他觉得有些奇怪。鸿羽明明告诉他有&ldo;几位朋友&rdo;相候,他却听不到任何人的呼吸。他忽然有些紧张,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屋内肯定还有几个人。
果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ldo;小唐来了,快坐,这边坐。&rdo;
他一笑,转过脸,道:&ldo;原来是西山先生。&rdo;说罢从容地拉开椅子,坐在桌边。
&ldo;我说唐潜人高马大,并不难找。老鸿,我说的没错罢?&rdo;接话的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是中气十足。
&ldo;你左边的这一位是焚斋先生,他的名字唐公子想必并不陌生。&rdo;鸿羽道。
唐潜道:&ldo;久仰之至。&rdo;
焚斋道:&ldo;这几期的《江湖快报》唐公子都是显要人物。除秋阳,诛双红,快刀除恶,大义灭亲,江湖上无人不夸无人不赞啊。&rdo;
唐潜微微一笑:&ldo;晚辈只是替唐门清理门户,职责所当,不敢推辞。至于李秋阳,此人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不过是碰巧给我遇到罢了。老先生谬赞,晚辈实不敢当。&rdo;
忽听一个生涩苍老的声音道:&ldo;贫道听说,唐公子上个月杀了铁风道长,递了个帖子到小邱那里,说他才是真正的采花大盗?&rdo;
焚斋老人的俗名叫作邱近欢,熟读江湖掌故的人无人不知。此人年近五十,曾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论年纪,还算不上&ldo;老人&rdo;,却有了和武林一等一的前辈们一样的地位。长年主持江湖各项榜位的排名,亦颇为公道,因此甚得江湖群雄的敬重。而这人居然直接叫他&ldo;小邱&rdo;,可见地位辈份只会更高。
唐潜心中大吃一惊。说话人的声音明明是从他的右侧不远处传来,而自己坐了这么久竟无半点觉察。来人功夫之高深莫测,足见一斑。
只听得焚斋老人道:&ldo;你右边的这一位可是稀客,已有三十年未下山一步,老夫顽皮,倒想让唐公子猜上一猜,究竟是谁?&rdo;
唐潜站起来恭然作礼,肃然道:&ldo;想必是松风道长,晚辈自恨盲目,无法一睹大师的风采。&rdo;
那苍老的声音笑道:&ldo;不必多礼,你父亲当年与贫道有忘年之交,曾相约在武当峰顶一较高低,后来我派人多次去请他赴约,他却怎么也不肯来了。回了一个帖子给我,只有十个字:&lso;犬子有病,不敢亲易赴死。&rso;老夫读罢长叹,世上至情至性之人不多,唐隐刀算是一个!&rdo;
唐潜心中不觉恻然,这个故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当下定了定心神,道:&ldo;家父家母为我这不孝之子过于劳神,已然双双故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