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原本都是冯怀在朝立身的根本,到了现在,倒是成了政敌攻讦他的工具。
宝馨冷汗涔涔,夜凉如水,后背生生急出了冷汗。凉风一吹,冷彻肌骨。
能叫侏儒在皇帝面前演上这出,外头朝廷上的那些个大人还没有本事到这个地步。这些演戏的侏儒原本就是供皇帝取乐的玩意儿,豢养在哪儿,就和玉熙宫里养着的那些个飞禽走兽也没有多大差别。
朝臣们恐怕不一定能看得上他们,而且也接触不到。
宝馨嘴唇微翕,唇缝里缓缓吸气。
宣和帝身子还虚弱着,需要静养。这段日子,他被张太后看管着,不能近女色,饮食清淡,踩着点儿就寝。时间一长身子就渐渐适应了。困乏涌上来,宣和帝手盖住嘴,打了个哈欠。
朱承治起身,“儿臣送父皇回宫。”
宣和帝点了点头。
朱承治亲自送宣和帝回乾清宫,而后才回了慈庆宫。方英人比鬼精,觉察到朱承治的情绪有些不妙,进了宫门,就叫人都打起精神来。
太监宫女,除非是有深仇大恨,不然都是互相体恤着点,尤其是贴身伺候负责侍寝的那些宫女太监,地位最高,肩上的担子也最重,要是主子有个心情不好,出来的时候,打个手势,告知其他人,免得遭殃。
寝殿里的人不消半会,都知道太子心情不佳,顿时战战兢兢,站在那儿和木头桩子似得。连个人气都没有了,只求太子别注意到自己,把火气都撒在自个身上。
方英不想自己做了前冲锋,冲宝馨挤眉弄眼,“姐姐进去伺候吧,谁都知道姐姐是太子爷的心头宝,太子爷宁可砸了宝,也不会动姐姐一根手指头,再说了,爷们家的,脾气再大,只要有出息,也不会往女人身上撒的。”
瞧瞧这话说得,就差来一句‘受气就是你无能’。宝馨心里有事,也顾不上和方英犯计较,直接进了侧殿。
天已经开始暖热了,衣裳穿的多,一日下来,哪怕中间要换个几身,还是避免不了出汗。朱承治整个泡在浴桶里,小太监们站着一路到门外去,彼此手里提着木桶,一路传过去,宝馨进去,朱承治背靠在捅上,双目微阖。
他头发已经叫拆开了,洗过后,太监站在桶边,将那一束头发给持在手里,拿个篦子,仔细的梳拢。
殿内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在紧张的井然有序的工作,但偏生没有半点声响。
宝馨进去,接了巾栉。篦子已经把头发篦过了,篦子梳齿又密又长,发丝里蕴含的水滴,已经被篦的差不多了。宝馨换了玉梳子,给他梳头。
他的头发乌黑浓密,持在手里沉甸甸的,梳齿才插到头发里,朱承治的眼睛睁开了。
宝馨给他梳了头发,用巾子包住,朱承治从浴桶里站起来,颀长而健美的身子没有半点遮掩,完全暴露在她眼前。
宝馨下意识转头,却听他的毫无波动的嗓音响起,“何必呢,又不是甚么都没有做过。”
太监们的眼顿时就扫了过来。
宝馨被噎了下,两个人的确是做过点什么,但是仔细算来,却还是清清白白,实质上的关系没有的。但要不要当着这么一群太监的面说这话?这群太监简直唯恐天下不乱了!
她站在那儿,勉为其难的掉过身子,朱承治已经裹着大毯子到里头去了。
宝馨马上跟过去,朱承治在帷帐里头已经穿好了贴身的衣裳才出来,他也不主动和宝馨说话,自己躺在罗汉床上。
她拿了一把宫扇,坐在他身边,给他打扇子。
过了好半会他终于射的睁开眼,“今个的戏,你瞧着怎么样?”
宝馨啊了声,“看着也解解乏也不错。”
朱承治鼻子里嗤笑。
宝馨捏紧了扇柄,摇了两下,“那个冯阎王的……就不怎么听得明白了。”
朱承治复闭眼,“真听不明白,还是装听不明白?”
既然如此,那么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殿下,是殿下……”
朱承治不置可否,他手指轻弹了下。宝馨心里一股凉意已经汹涌而出。原先她就有些怀疑,没想到竟然还是真的。
冯怀这些年锋芒毕露,势必得罪了不少人。做的那些事,未必没有几件是触怒朱承治的,打狗还需看主人,冯怀是宣和帝一手扶持上来的。做儿子的不能越俎代庖,那就让宣和帝自己来。
“要是触怒了皇爷……”宝馨有些不安,嗓音也低下来。
朱承治摇摇头,“大好的日子,说的是下头的一条狗。怎么可能发怒?”他说完,坐起身子来,半湿的头发落下来,披在背上。
“怎么就问这事了?”他状若无意,宝馨立刻扁扁嘴,“还不是见太子闷闷不乐的,所以想要打听到底甚么不得你意了。”
朱承治噗嗤笑,他这一笑,如同破开了冰凌,原本寂静的殿宇里终于有了些许快活的气息,“你也忒小心了。”
宝馨横乜他,“那可不行,你不高兴,我也跟着揪心,怎么着都该弄明白,到时候也好对症下药,让太子快些好起来。”
说的和治病救人似得,朱承治翻了翻眼皮,他伸伸手,她坐了过来,灯光下的她,有一股白天里没有的韵味,无关与相貌美丑,瓷白的肌肤泛着层柔和的光芒,眼睛里也是温润的,似乎能将他的一切都包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