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浅咬住下唇不说话了。落蘅心中冷笑,罗浅的确动手推人了,只不过,她推的不是朱才人,是罗潆。可这个傻子没想到,是罗潆故意用激烈的言辞刺激她动手,然后害朱才人的。而对朱才人下手的这个计划,也不是罗潆一个人想出来的。想到木香画眉被杖毙时,她看到的那一幕,落蘅眼神慢慢变冷。落蘅缓缓道:“陛下罚了诚宝林与您半年俸禄,闭门思过三月。而且,小主,太医说,您有孕了。”四周目有孕的喜讯让罗浅立刻忘记了被罚的恐慌。在后宫之中,最金贵的女人就是有孕的嫔妃了,若是她幸运地生下皇子,那如今受到的惩罚根本不值一提。自觉前途一片坦荡,罗浅手不抖了,气也顺了。“陛下没有多怪罪,可见还是信我的,如今我也有了身孕,陛下只会将我看得更重,至于罗潆……时日还长,以后未必没有机会收拾她!”对于罗潆陷害她这事,罗浅绝不会原谅,她总要报复回去的。她向后靠:“只是可怜朱才人命苦……”罗浅闭上眼,双手紧紧攥住被子,她没有想过推朱才人,朱才人小产身亡,和她没有关系……罗浅受了惊吓,胎像并不稳固,落蘅被特许每日出翠微宫去太医院拿药。从翠微宫到太医院,落蘅每天走的路线很固定,这天,看到甬道拐角处等候着的人时,落蘅有些意外,但很快恍然。那人冲着她笑:“落蘅姑娘,我们家主子想见见你,还请跟我走一趟吧。”这条路会经过揽月亭,被带到揽月亭看到亭子里坐着的人时,落蘅心跳不由加快。“奴婢见过伏婕妤。”已经入夏,伏婕妤身上却还披着一件薄袄,她坐在放了暖垫的石凳上,兴致盎然地看着面前跪着的小宫女给手指甲涂蔻丹。听到落蘅的声音,伏婕妤回过头,先是看了她半晌,才轻轻笑道:“罗宝林的宫女,你可知道,本婕妤让你来所为何事?”“奴婢不知。”“不知?”伏婕妤尾音上扬:“那日在玉庆轩,你伶牙俐齿,本婕妤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难道,你看见画眉被杖毙时向银屏求救,仍猜不出真相?”落蘅后背绷紧,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了那天的景象。皇上下令让各宫宫人在翠微宫前看木香画眉被执刑,为的就是杀鸡儆猴,落蘅自然不能不去。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木香被重杖打死,身下的血几乎染红了翠微宫门前的宫道。画眉被太监架着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要疯掉了,跪下不停求饶命,那些太监用脏袜子堵住了画眉的嘴,把她绑到长凳上,重杖一下一下打在画眉的屁股上,也重重地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里。落蘅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可怖的一幕,当时身体根本就动不了,眼睛都没眨一下,就那么看着画眉从痛苦到绝望。然后她看见,画眉嘴里呜咽,眼中全是恳求,她的手,伸向了人群里的银屏。原来是那天留下的破绽,落蘅心中苦笑。当时由于心中恐惧过甚,她并没有收敛住望向银屏的震惊眼神,虽然在银屏朝她看过来前,她立刻低下头,却还是被怀疑了。不能这么承认。落蘅低下头:“奴婢不懂伏婕妤指的真相是什么。”伏婕妤也不恼:“不懂啊,没关系。本婕妤让你来,也不是给你讲故事的。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罗宝林去岁冬日落水,身体留下什么暗疾也很正常,腹中胎儿命数难料,对吧?”落蘅紧抿着唇:“婕妤,奴婢是罗宝林的丫鬟,自幼伺候罗宝林,不可能做伤害罗宝林的事。”“噗嗤。”伏婕妤挥挥手,让面前跪着的宫女站起来,自身也扶着腰站了起来,走到落蘅身前,笑道:“进宫前你是罗家三小姐的丫鬟,可这进了宫,便是皇家的人。”她因着有孕在身,指甲没有染色,却带着长长的护甲,护甲挑起落蘅的下巴,使得落蘅不得不抬头看她。上一秒还是一脸笑意,下一秒伏婕妤一脸狠戾:“你该不会觉得,知道了本婕妤的事儿,你还能好好活着伺候你那宝林小主吧?就是不知道,你这般衷心,罗宝林能不能护得住你呢?”在这宫里,死一个宫女再正常不过了,就像被杖毙的画眉。落蘅读懂了伏婕妤的暗示,眼神浮动良久。最终哑着声音道:“奴婢但凭伏婕妤吩咐。”看着落蘅沉重的背影,银屏低声对伏婕妤道:“小主,听说这落蘅从小就伺候罗宝林,主仆情义深厚,她当真会帮主子您办事吗?”伏婕妤不屑一顾:“她再忠厚,难道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而且本婕妤瞧着,她可不像是能为罗宝林出生入死的人。”忽然,伏婕妤脸色一白,捂住腹部。银屏惊呼:“小主?”伏婕妤止住她叫人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眼中的狠劲也浮现:“这个孩子本婕妤怀得艰难,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动摇他的地位!”什么朱才人诚宝林,她们这个时候怀孕,就是在挡她孩儿的路,即使如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她偏过头:“诚宝林那儿怎么样了?”“一切都和计划里一样。”“那就好。”回到怡庆轩,落蘅若无其事地给罗浅熬药。她心事重重,但罗浅一无所觉。罗浅在纠结她有了身孕皇上也没来看过她这件事。“虽然罚我不许出翠微宫,但陛下可以自己来啊,他心中难道一点都没有我的位置吗?”罗浅不忿,明明朱才人出事前,皇上还来过她的怡庆轩呢,那时朱才人就在玉庆轩,可皇上还不是陪着她没有去看朱才人。天天憋在屋里也闷,又出不了翠微宫,想着朱才人出事那日方美人也算是帮她说了话,罗浅便常去找方美人说话。方美人对她的态度也与以往不同,两人每日姐妹相称,时日长了,也逐渐熟稔,罗浅在方美人面前偶尔就会说几句心里的话。方美人嘴角下垂,又劝慰:“这宫里有孕的也不止妹妹一个人,伏婕妤腹中的孩子渐渐大了,听说脉象不太稳固,陛下自然担心得多一些。”罗浅嘟嘴:“可我听说,皇上最近常去的是张选侍那儿。”“不过是穷乡僻壤小县令的女儿,哪能和妹妹比?妹妹有孕前,皇上来妹妹这儿的次数最多,如今也不过是碍着宫规罢了。”这话让罗浅心中高兴,她突然想到什么:“方姐姐,你刚刚说,伏婕妤总是请太医,皇上也常常看她?”“是啊,毕竟有着身孕嘛。”罗浅若有所思。紧接着过了两日,罗浅忽然就称腹痛,派人请了太医还不够,一直囔着要见皇上。翠微宫前看守的宫人顾忌龙嗣,只好前往清心殿禀告,没过多久,皇上真的来了。罗浅高兴地想起身,又想起她现在正是不舒服的状态,只好躺回去,委屈地看着皇上:“陛下——”皇上的脸色辩不清情绪,坐到床沿,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让吴长进把落蘅叫进来问话。“你们小主是什么情况?”落蘅:“……”她总不能说是装病想见你吧?她如实说着罗浅近段时间的饮食,每餐吃了什么吃了多少都说得仔细:“太医说,小主是忧思过重,导致腹痛。”太医也只能结合罗浅当前的处境给出这样不得罪人的诊断。落蘅停顿数秒:“……也许和小主体内寒疾未消也有关系。”“寒疾?”皇上身体向前压了压:“是进宫前落水之事?”如今罗宝林进宫前落水一事已在宫里传遍了。“是。因当时是冬日,又紧靠着年关,小主尚未痊愈又再添劳累,以至于之后每月葵水来的那几日,常常腹痛难忍、浑身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