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执枪矛,听我铁鼓:
鼓急则击,鼓缓则搏!”
“勇者,不许独出壕外;
懦者,不许独退林中。”
“一鼓,投!”
一声令下,铁鼓震天。
堑壕里,镖梭齐掷。
壕外,裹着具装重甲的东军战马仰蹄仆地,冲到头前的大部骑兵让尖细的竹枪枪头扎成肉串。
人马蹂躏,一浪又一浪怒作的人潮和马尘,就这样呼啸着粉碎在猩红的血雨里。
月出东山,山月明明,沟中入营不久的北府小卒,亲眼见到这些东军骑兵被投枪扎死在壕前二三十步的修罗场、一包一包的肠肚卷在透过了腹甲的镖梭上,立时忍不住抛了刀剑,弯腰大口呕吐起来。
蒯恩拽起小卒,拳头杵上士兵的胸肌,生生把他嘴里的秽物砸回肚子:
“二鼓,飞石!”
秋夜凉如水,月色从云头倾斜而下,一头连接着静谧浩淼的天河,一头是眼前血色的炼狱。
飞石如蝗,吃了前亏的东军骑兵绕去北府阵地侧翼,口袋般罩定了这片荒林——
投石已尽,马蹄声却越涌越多。
一马有两千八百的斤两,加上一人一甲,一骑可有三千斤。
东军以重骑破阵,铁蹄奋起万钧,怒马势如奔雷!
骑兵蹈阵而上,三通鼓响,堑壕中,北府军手举枪矛突刺!
东军骑兵人马披甲,三荡三绝;
北府军却仍稳扎在堑沟中,人人耳听铁鼓仔细,压实了军威严整的轻兵壕阵。
敌兵此次趁夜劫营,先派遣前锋步卒挑战,后用甲马冲阵;
摸清了北府深浅,再把这具装的骑兵一挥而上,蹂躏壕中,在北府头顶来回奔驰扰袭——
主力仍未出战。
若是平原地势,这支北府孤军怕是早已全军崩溃了。
可在沌阳城北的山野林坡,蒯恩率部血战一夜,号令森严,阵地始终岿然不动。
天明了。
一夜乱战,顾不得打刁打柝,说不清正是什么时辰。麾下士卒,人人饥渴,弟兄们两昼一夜没有饮水;夜间东军骑兵蹈阵,自己的火箭误射了壕中军粮,到此连炒熟的干米也没的吃。
只剩下几袋子喂马的糠,马,也教战士含泪抹了脖子放血。
朝阳晦涩,蒯恩看着身边战士们,战士们看向蒯恩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