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素波现在对于印刷术的热情已经没多少了,她只是想通知徐叔父而已。
自然,伟大的印刷术是不可能被埋没的,没几日,许衍就兴冲冲地过来告诉素波好消息,「上次从你这里拿了竹简后,我又自己做了几根,上面刻了经书的内容,印出来献给丞相。丞相见了大悦,招集了大量匠人制做竹简,刻五经于其上,想来很快能印出一批经书来。不过,这件事现在还在保密,参加的匠人都被关在东殿内,丞相准备在皇上万寿节时拿出千卷经书为皇上祝寿。」
素波不由得也好奇,「你们是怎么做的?」
「试了很多次,最后将刻好字的竹简串成一册,拿墨刷了,双人各持一边覆在纸上,用大木压实,再揭起来,晾开后非常整齐,不亚于抄写的经书,只是竹简要比你用的大,二尺四寸长,与纸张同样宽度。」
原来在这时,还有律令规定各种用途的纸张大小亦是不同的,比如写诏书律令要用长三尺的纸,抄写经书的用长二尺四寸,民间写书信用的长一尺,所以许衍要用与纸张同大的竹简来刻字。
这应该算雕版印刷还是活字印刷?素波不确定。而且明明还可以把纸裁小,装订起来,要比长长的一卷书看起来方便多了,但是素波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管了,只是关切地看着他问:「你没事吧?」
然后她发现许衍完全变了,不再是前些天有些颓废的许衍了,他的眼睛明亮而且充满热情,白皙的脸上似乎闪着光,轻轻地笑了,「我不是让你别怕吗?」
「你已经想开了?」
「自从上次陆辰打伤了薛大儒,陆相知道了文澜阁授课的实情,便将陆家的子弟都赶出文澜阁,只留我一个陪读,将胶东王完全托付给我了。」许衍微笑道:「你知道吗?丞相与我谈了整整一夜,我什么都想通了。」
只是很多事不能告诉你,因为你太小了还不懂。
许衍看着素波终于露出了美丽的笑容,单纯又可爱,便笑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打开放在她的面前,「你看!」
「这就是你们印的书?」素波看着其实一点也不像印刷品的纸卷,一点也激动不起来,勉强点头道:「还不错了。」
许衍却要兴奋得多,「你一定觉得刻的字终究要比写的差些,纸卷上又有些墨渍,有几位老先生也这样说。可是,你知道吗?虽然刻简用了些时间,但是我们只用两天就印了两千个卷轴,每张卷上有一千零三十二字!若是要用人来写,文澜阁所有人不眠不休要写上一个月!」
素波放下了前些天的心事,终于被许衍的情绪带动了,毕竟她才是印刷术的「发明」者,便笑着指出,「更重要的是,所有的书都是一样的,不会有抄错的地方。」
「对,所以陆相特别满意。」许衍又带了歉意地说:「献给丞相时,我想你一个闺阁女子,不必传出声名,便只说是我自己的主意,你会不会在意?」
素波如果在意便不会把在许衍面前说出来了,她原本是希望徐叔父因印刷术不再劳累,或者得些利益,可是徐叔父实在是太顽固太保守了,现在许衍得了也没关系,毕竟他们已经定了亲,也不算便宜了别人。而且素波对于眼下的皇权社会并没有信心,就算自己拥有「印刷术」的专利权,恐怕也根本没有用处,便笑道:「我当然不会在意了。」
许衍看着素波清澈的眼睛也笑了,「丞相赏了我一百缗钱,回头我让人送过来。」
果然知识产权并不受重视,影响整个世界的印刷术竟然只值一百缗!素波摇头一笑,「你不要全送来,留下一半吧。」
「那怎么能行?」许衍又笑道:「就算我留下了,将来也是要由你保管的。」
这是许衍对自己说的最亲密的一句话了,素波心里果然甜丝丝的,再看许衍,脸竟然也是红的,正要回一句甜蜜些的话,却见门无声地开了,原来胶东王走了过来,一推门进了屋子就抓起桌上的杏子开始吃。
有过上一次的经历,许衍和素波要镇静得多了。
许衍奇怪地看着胶东王,「他怎么找到这里的呢?」又摇头向素波叹道:「明明殿里有加了糖浆的杏肉,他却不肯吃。」
糖浆在这里可是很贵的东西,素波便觉得好笑,「听说外面送来了十筐杏,最大最好的都送到了内厨房,我们这里都是挑剩下的歪瓜裂枣,谁知道胶东王偏要吃这个。」
突然又想起了还有些点心,便拿出来送在胶东王面前,「上次你不很爱吃吗?这些恰好是新做的。」
没想到胶东王头也不抬地一挥手,要不是素波手脚灵活,那一盒子点心就得被挥到地上。
素波为了保护点心,匆忙向后退时撞到了书柜,后背正硌在木头棱上,疼得她「呀!」地叫了一声。瞧一眼什么也不知道,还若无其事地继续吃杏子的胶东王,她真是要气死了,「这可是我亲自磨的藕粉,又自己蒸出来的好点心!自己都要省着吃的,好心拿出来请你尝尝,你还不领情!」说罢恶狠狠地瞪向他。
胶东王对着怨恨的目光,不闪也不避,只继续吃着他手中的杏,神情自若仿佛就是泰山压顶也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一般,素波的心就软了,抬手轻轻摸了摸胶东王那张完美的脸,还真是又滑又细呢。
算了吧,难道自己真要和一个问题儿童计较?她哼了一声,顺手在小美男的脸上捏了一把,「胶东王好像比过去长高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