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依言细看莫惊春,这才发现,莫惊春几乎跟江潮生挂出来的画像一模一样。凡古憔鬼窟之人,都知道自家殿下有个执念——找到一个故人。这位故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众说纷纭、无人得知,有人猜测是江潮生的仇人,也有人说是爱人。江潮生带回去过很多肖似此人的人,也有很多人是毛遂自荐,但这些人里,除了一个虞粲,其余都下场凄惨。久而久之,古憔鬼窟的人便知道这人是江潮生的一个禁忌,最好是不要提及,否则不论态度尊敬或是冒犯,都会受到处罚。那人慌道:“是、是小人有眼无珠!殿下恕罪,殿下饶命!”江潮生跟守卫示意,让他们把人拖下去:“无礼于表哥者,杀。”莫惊春拿出玉牌:“他们出言不逊,我就动了手。我确实偷了他们的玉牌,他们来向你央告也是应该的。”江潮生熟知莫惊春秉性,他碾碎那两枚玉牌:“表哥不必为他们求情,古憔鬼窟找不出几个干干净净的人。他们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正要解开内屋的禁制,动作却一顿:“还没问,屋里的是?”莫惊春解释道:“前不久认识的,他帮了我很多。”“啊……”江潮生若有所思,“那是表哥的新朋友了。”江潮生的重音落在“新”字上,于此相对的自然是他这个“旧”。莫惊春假装没听出江潮生的言外之意,没有接话。江潮生看着莫惊春装傻,不情愿地把禁制解开:“让他变回来,我看着不顺眼。这儿的偏殿没人住过,就在我寝殿隔壁,今晚表哥就住那儿吧。”“多谢。”莫惊春道。江潮生的宫殿金碧辉煌,偏殿却是另一种风格。一眼望到心里的纯白和浅绿,同置身旷野平原无异。藤椅悬空架在窗边,被弄成了一个秋千。竹筒做的花瓶有许多个,插着桃花青叶,分散摆开。宽大的床上铺着蓬松的被褥,一看就很舒服。床后是木质的架子,整齐地罗列着书籍,大多都是一些关于花草的孤本。江潮生推开窗子,外边是灰暗的天:“古憔鬼窟里,只有北岭能长出好看的花树,别的地方都不行,也就不能替表哥在窗边种下。除开窗外的景色与朝梦玉不同,其他的别无二致,表哥喜欢吗?”莫惊春环顾着这个跟故居几乎一样的偏殿:“你弄的?”江潮生道:“自然,我日日都盼着表哥能住进来。”“虞粲不住这里吗?”莫惊春问。江潮生不悦道:“他住这里做什么?表哥对他倒是很关心,他有地方去。”末了,他别扭地补充道:“我同他,不是表哥想的那种关系。”“哦。”莫惊春道。鸟笼里囚着黄莺与画眉,它们在狭小的空间乱蹦,弄得鸟笼不断摇晃。莫惊春在朝梦玉的房间也有小鸟,但那些都是自己飞进来的,莫惊春随它们扑腾,想住就住。眼下的鸟雀却是被锁起来的,纵然鸣声悦耳,却终究效仿不出朝梦玉的那分幽适自然。这便如莫惊春和江潮生,哪怕再一次相逢,心境也非从前可比。夜深人静,莫惊春确保江潮生已经歇下,从窗户翻出去。他在王城里待了一下午,发现整个古憔鬼窟被一个禁制笼着,而禁制的中心,便在王城中央。这禁制不像寻常术法,更与鬼道毫不相干,莫惊春笃定是残星剑在发挥功效。果不其然,穿过花园,还真被他找到一条暗道。九曲石廊里,莫惊春避着守卫前行。这里怕是一个建在地下的迷宫,专防莫惊春这种偷盗之徒。他走岔了好几次,次次遇到死路。无法,他只好远远跟着守卫。残星剑“谁?”莫竟回叼着水烟,隐隐感受到一股灵力波动,然而这道灵力微乎其微,他不能确定真的有人。他向原来的方向迈了一步,想了想,最终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转过身朝暗处走去。莫惊春听到他的脚步越来越近,说起来也是倒霉,这迷宫四通八达,莫竟回从前过来堵人,人大可以从岔道走掉,可偏偏莫惊春身后是一堵墙。“又是你?”光线暗得很,莫竟回看见了蒙面的莫惊春,“今日可都见着两次了。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一回生二回熟,莫惊春将错就错扮起虞粲:“你管我呢。”“才觉得你懂事了点儿,又开始了。”莫竟回道,“你蒙着脸干什么?”莫惊春也不怵,越过莫竟回就往外走:“被无霜挠了一下。”莫竟回从后边喊他:“那你要药膏吗?我有。”“不要!”莫惊春拒绝道。看着莫惊春越走越远,莫竟回“嘿”了一声:“个坏脾气,不懂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