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吹痕!你怎么能这样?”空肃捂胸气极,“是我给主子出谋划策来害你,你动我家里人干什么?”莫惊春听了这话,忽觉好笑:“这不是你们一贯的手段吗?用到自己身上,就痛不欲生了?你也不用想太多,只要你告诉我扈庭踪是从谁那儿听说的,你就可以见到你妹妹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空肃双眼充斥着恨意,“有这么一个人在,你柳吹痕在凭黯墟就永远不得安寝。你想找到他给你舅父报仇?做梦!”因受着伤,空肃的呼吸声极重,他往墙壁上一靠,看了莫惊春一会儿,似是想到什么,语气渐渐平静下来:“柳吹痕,你应该不知道,哪怕你扮着魔族的样子,却跟我们半点都不像。你看似阴狠冷厉,可论不择手段,你跟魔族的人差远了。这话不是说你演得不好,而是你不屑于。”空肃缓了口气,继续道:“花月族是仙族遗脉,什么仙啊道啊的,都清高得很。你看不上我们秉性低劣,恨我们虐杀为乐,更耻于以至亲至爱相挟。其实我觉得,你堕落一些,会畅意很多。”“所以我猜,你不会动我家人。”空肃清醒地说了一通,似又找到莫惊春的弱处,邪笑道,“毕竟你受过丧亲之痛,那年从朝梦玉山上源源不断留下来的血水,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莫惊春冷眸看他:“不肯说?”“也可以说。你真的拿我家人逼我,你看我会不会说?”空肃突然癫狂起来,“柳吹痕,你有本事把她们带我面前来,一刀一刀将她们凌迟、一点点拧断她们的骨头,让我听她们痛不欲生的惨叫!你这样做了,我就告诉你好不好?”分明是莫惊春先胁迫空肃的,空肃反而颠倒过来。莫惊春对他这要求不可置信:“你疯了?”空肃大笑起来,因着气息太急,他又捂胸咳起来:“所以你看,你根本就不会做这样的事。你们花月族人广济天下,哪怕你恨死了我,你也不会这样。你或许会把我千刀万剐,会把我施虐处刑,对我用各种残酷的法子泄愤,但你不会祸及别人。”他得意起来:“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就有悖你身上流的血、你族亲对你的教诲!其实我还真希望你能这么做的,这样就算是你找到了害你的人,你也会为此心神不宁,你就成了你最厌恶的人!”无明月空肃说的不错,莫惊春恨魔族,他可以在战场上将人斩杀,可以暂时卑屈谋图大业,甚至在魔族全部覆灭时,连通从未做过恶事的无辜魔族都死于非命,莫惊春也不会同情他们。可唯一一点,他不能知礼廉而犯人禁。魔族之人嗜血贪婪毫无底线,踩着人的软肋,欣赏他们因为至亲至爱而哀求流涕的苦楚。莫惊春要是学着魔族的恶性,践踏别人的血泪,哪怕是为了达成的目的再大义凛然,都将为道义仁德所不齿。更何况,这样的事,哪怕莫惊春肯,朝梦玉枉死的族人也一定不肯。“你可真是扈庭踪养的好狗,为了替他报仇,连自己的亲人都能当做筹码。”世上居然还有如空肃一般,敢以恶性为傲而贬斥善义之人,莫惊春收紧银藤柳鞭,“我不会顺你的意,人我也会查出来。你既然不肯活,那就去死吧。”刀刃一般的柳叶隔割开空肃的喉咙,鲜血喷涌,一颗人头咕噜噜滚到桌脚边。鹿苍一进门便看见这一幕:“你在这里杀什么人?”他丝毫不关心死的是谁,也不在意莫惊春为什么杀人,只觉得莫惊春应该把人提出去杀,不要脏了他的地方。守卫们进来处理尸体,莫惊春重新坐回桌案前:“是他要杀我。”鹿苍笑着靠近他:“没伤到你就行。药膏用了没,有效吗?”莫惊春敷衍道:“用了,没什么效果。”“那就换一种。”鹿苍注意到空肃送来的衣服,“你差人做的?”“尊主太高看属下了。”莫惊春朝那些血迹扬了扬下巴,“空肃拿来的。”鹿苍的指尖摩挲着衣裳,布匹滑柔,宛如故人。他命令莫惊春:“去换上。”莫惊春抬眸瞧着鹿苍,知道这人又心意不定起来。他拿过衣服,走到屏风后换衣服。自当上魔尊之后,鹿苍便更加肆意妄为,向来只有别人讨好他,鲜少有他求什么东西的时候。但鹿苍此刻却生出久违的期待之情,他在莫惊春方才的位置坐下,手中捏着茶杯,并不喝水,只盯着屏风看。这屏风并不能完全遮蔽一个人,莫惊春的身形隐隐透出一个轮廓。他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莫惊春的相貌与湛若水没一处相似,二人的身形也不相同,甚至连性格也毫不沾边,可他举手投足间意气和眼眸中的神采,却叫鹿苍想起这位师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