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恨我,”衣照雪抱着剑,身子往后一倒,“恨也会刻骨铭心,你要忘了我。”衣照雪的头发与衣裳都随热浪扬动,火星在衣照雪身后飞溅,落到他的白衣上,霎时便灼烧出一个无法填补的洞,像莫惊春绝望的眼睛。下一刻,结界被莫惊春击得四分五裂,他从三楼跳了下去,可倪亦熙却拉住了他。便是在回望之时,雪白的人影彻底跌入了火海,消失在了莫惊春眼里、面前,于红尘寰世无影无踪、无可寻觅。与此同时,众人不见的浮寒玉台里,万年不凋的古梅树花瓣如鹅毛大雪一般纷扬而落,玉龙从冰河中涌上,腾呼不休。倪亦熙把莫惊春拽上来,将神情激动的他死死按住。莫惊春癫狂了好一会儿,才盯着铸剑池慢慢安静下来。他抱膝坐在墙边,双眼无神道:“你来找我,不是让我劝他的,就是让我跟他见最后一面,是吗?”“这是他的意思。”倪亦熙也不忍,“他本想在你醒来之前就跳下去,可又怕突如其来的惊变你接受不了。你什么都不知道,醒来就要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噩耗,对你来说太过残忍,所以他还是想见见你。”莫惊春的眼珠迟钝地转了转:“难道这样,就不残忍吗?”“对不起。”衣照雪自投剑池、以身铸剑,都是缘由燕辞楹。倪亦熙身为仙门中人,更为燕辞楹师叔,不得不说这句话。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使得腿部酸痛。莫惊春慢慢撑着墙站起来,往下层走去。倪亦熙拉住他,莫惊春道:“我是去看看,不会寻死。我会杀了燕辞楹,用他的剑。”枫烟里议事堂内,沈微明等人齐坐。为杀燕辞楹,有人提议以李疏渺勾结魔宗为由,假意将李疏渺逐出仙门,燕辞楹闻讯后必当来找,届时便可伺机将他除掉。此计以李疏渺为饵,沈微明不同意:“如今燕辞楹魔性更深,会为了我师弟离开重重禁制?况且这一看就是陷阱,燕辞楹怎么会中计?”一人道:“那沈宗主你说该怎么办?燕辞楹在掩秋山深谷内,我们根本进不去,他若不出来,我们纵使有千般手段,也无可奈何啊。”“只要是李仙师,哪怕燕辞楹知道是陷阱,也一定会出现。”莫惊春坐在一旁,手里是衣照雪以心为剑锻好的逐水。剑身上原先的桃枝刻纹还在,但又多了一束相缠的梅花。莫惊春摸着刻纹,抬头看向李疏渺,缓缓道:“只要李仙君愿意。”李疏渺的目光落在逐水上,衣照雪尚且能以身殉剑,他又怎会袖手旁观。“好。”燕辞楹一身深蓝近黑的长袍,手持魔刀走在掩秋山的深谷内。几具不知是人是妖的尸体被他一脚踹开,他四处探寻,在找李疏渺。据说李疏渺因之前为燕辞楹所胁,欺瞒仙门人士至禁地一事,加之他教养出了一个魔尊弟子,被仙门合力逐出空杳仙宗。一干人恨他为虎作伥,一路追杀他至掩秋山边界,他受伤惨重,生死不知。哪怕燕辞楹觉得这传闻并不可信,也没办法不出来找他师尊。这事要是真的,李疏渺才断了一只手,现如今岂非真的要命丧此地。燕辞楹走到自己设下的禁制边缘,犹豫了一下,撤下禁制,往外边走去。可他还没走多远,潜伏好的仙门修士便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燕辞楹带着怒气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他与修士们打斗起来,自身修为虽无人匹敌,却耐不过人多势众。前边才砍死一个,便有人从后方偷袭。一道剑意划破燕辞楹的脊背,他回头看去,倪亦熙正站在众人之前。“是倪师叔啊。”燕辞楹摸了一把血,慢悠悠道,“我真的很好奇,从前你跟我师尊相看两厌,如今是怎么扯上关系的?那药的功效就那么强,能让你们纠缠不休?”倪亦熙气道:“一出口就是污言秽语,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我说什么了?”燕辞楹无辜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倪亦熙一想到燕辞楹对李疏渺心怀不轨,还将他绑走那么些时日,就怒火中烧。想着想着,他又静下心来:“跟你费什么话,杀了你就是了!”“倪师叔当初还要救我呢,如今就要杀了我?”燕辞楹道。倪亦熙道:“我为什么杀你,你不知道?”“那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吧?”燕辞楹一刀割下一个修士的头颅,将头颅抛出去数丈远,“当初要是不拦着师尊,任凭他挖出我的心,也就没这么多事了。”当时的燕辞楹,还是个心底纯良的少年,如何能同今日为非作歹的魔尊相提并论。倪亦熙没说话,燕辞楹继续道:“师叔,不是我咒你们。你们二人从前就没好言好语说过一句话,你连我师尊要做什么、心里想得是什么都猜不透,感情又怎么可能长久?师尊也是犯贱,我好言相劝,对他万般顺从,他就是不听,非要跟你好,真是让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