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她那上海的履历是金子打的呀?!&rdo;董丽君不敢跟主管吵,却敢和老乡发怒:&ldo;凭什么欺负人呀?!&rdo;
&ldo;那是比咱们强一头。&rdo;老乡倒把她说了一顿:&ldo;人家直辖市,一天人流量多少,接多少病人,咱们一天能有几个病人?做生意的都不憨,咱们本来就不如人家有经验。&rdo;
&ldo;那也不能差这么多钱啊?!&rdo;
&ldo;做事对得起自己就行,你跟别人计较什么呢?&rdo;
董丽君气得想哭。
都说上海人势利眼,其实最势利眼的是这些私立jian商,来之前听说私立医院狗眼看人低,来之后才知所言非虚。因为院里都是她们这样的外来务工人员,医院是包吃包住的‐‐宿舍上就分出三六九等‐‐头牌的大专家像菩萨似地供在秀山雅园,一般专家住清清慡慡的骊苑小区,轮到她们这些杂鱼碎虾,就发配到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拆迁的破小区里。
真的破,名字都没有,本地人都叫这小区&ldo;贰零七&rdo;。
董丽君住进来的时候,就听说这小区正对着秦始皇的坟,刚开始以为龙脉风水好,后来就有人跟她讲,你以为龙脉人人都对得?好地方都给开发商抢走了。这小区对的是陪葬的坑,兵马俑就是拿活人在这里烧,怨气冲天。
都是闲话,可是董丽君疑心生暗鬼,就觉得这里实在很邪门‐‐路灯老是没来由地坏,槐树也仿佛长不直。
是的,她心里有鬼。
董丽君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的包。
前两天医院的事情闹得真够大,她当时真是吓也吓死了‐‐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平时那么温厚的小梁,吓!居然会打枪!拿刀逼着罗晓宁,又跟警察大打出手!
董丽君吓得腿软,躲在办公室里发抖,大家都害怕,倒也没看出她的异样‐‐她不敢说出心里的鬼。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她就杀人了。
那时罗晓宁的爸爸偷偷请她吃饭,先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董丽君没打开,凭手感,大概是小一万,她莫名地看着罗先生:&ldo;什么意思?&rdo;
罗先生说:&ldo;我这个孩子,养不起了。&rdo;
董丽君心中一惊,她不敢往那个方向想。
罗先生影影绰绰地看她一眼:&ldo;董护士长,平时就是你照顾晓宁最多,其实他身体这么差,出个意外,我们家人是没法追究的,对不对。&rdo;
董丽君惶悚不已,那红包捏在手里,像火炭似地烫人。她不说话,一眼又一眼地觑着罗先生。
罗先生的手也在痉挛:&ldo;开错一点药,打错一点地方,别的医院,都要追究,你私立医院,医疗事故,好解决‐‐&rdo;仿佛是为了定董丽君的心,他发了狠道:&ldo;他就我这一个家人,他奶奶是不管用的,只要我不追究,那他就是正常病死!&rdo;
说着,他骤然抬头:&ldo;可不就是吗?他在医院躺了这么久!差一点儿不就死了吗?!&rdo;
筷子从碟子上翻下来,董丽君吓得拉他的袖子,于是罗先生又把声音吞回肚里去。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董丽君在心里急速地思考‐‐原来这样,原来是这样,大概姓罗的家里出了什么事,养不起这个病孩子了,杀又不能杀,弃又不能弃,居然还有这么毒的心思,要借医院的手来弄死他!
医生护士若想杀人,那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她可不蠢,罗先生既然这样请她,那就不会让她空着手办事,而她的良心还做垂死的挣扎:&ldo;那小孩都快康复了……我……我……我弄不好。&rdo;
罗先生问得露骨:&ldo;就没有什么办法,医疗事故之类的,打错一个针,开错一个药‐‐&rdo;
董丽君心领神会,只是还不肯松口:&ldo;这我万一丢了工作怎么办。&rdo;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罗先生掏出了一个半旧的皮包,里面鼓囊囊硬邦邦。
全是钱。
&ldo;现金。&rdo;他说:&ldo;十万。&rdo;
董丽君真的心动了,这快赶上她一年的收入了,再者家属不追究,这事儿谁能知道?平白捞了十万块!
要弄死罗晓宁,实在是太简单了。他心功能那么差,只要输液的时候拨快滴速,那这颗病弱的心脏很快就会死于心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