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的呼吸时而中断,并变得短促嘶哑。他的舌头阻塞着喉咙。脖子已僵硬,高压达300,左眼张得大大的。原来他的一条脑动脉可能因为老化,脆弱易破,这时出现了穿孔。血从孔里渗进大脑周围的颅腔。大脑对任何异变都很敏感,于是正发出剧烈痛苦的信号。病人双目已变形,觉得天旋地转;呼吸粗哑,似在打鼾,周围的人都可听见。在医生看来,这些病征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病人发生严重脑溢血。布鲁恩当时还不能确断严重程度,但他可以先行急救。他迅速剪开罗斯福的衣服,在总统手臂上注入罂粟碱和亚硝酸异戊酯,又给他穿上带条纹的蓝色睡衣。然后在一个男仆和每天给总统按摩的海军理疗医生协助下,轻轻地把他抬到他那槭木床上。房外的人只能听到粗哑的喘息和憋闷的鼾声。
布鲁恩立即向在华盛顿的麦金太尔医生汇报,他对他的诊断和治疗表示同意。要是在今天,医生们会不敢贸然注射亚硝酸异戊酯,因为此药降低血压,并减少流入大脑的血液。但是总统当时反正已经回生无术。他已经昏迷了50分钟。布鲁恩又报告麦金太尔说病人血管急剧收缩,出现局部瘫痪。麦金太尔向亚特兰大市的著名专家詹姆士&iddot;波林医生去电话,请他尽快赶去温泉。波林抄小路,走捷径,全速驶向温泉,不到一个半小时便赶到(后来他对人说:&ldo;随时都准备被交通警拘留。&rdo;)。他向麦金太尔汇报说:&ldo;我到达的时候,总统已经是奄奄一息,他浑身冷汗,脸色灰白,呼吸困难,胸部杂音很多……我到他的房间不到五分钟,他的生命迹象就已全部消失。那时是3时35分。&rdo;
总统的小狗法拉一直静悄悄地蹲在卧室里。这时它似乎感到发生变故,突然从角落里跳出来,冲出纱门,疯狂地汪汪大叫,窜上附近的一个山头。然后它静下来,木然不动,就像守灵似的。
在总统的寝室里,第一个向遗体告别的是他的秘书格雷斯&iddot;塔利。&ldo;对在场的人没有望上一眼,也没有吭一声,我就走进他的寝室,弯下身来,在他的前额轻轻地吻了一下。&rdo;按照礼节,应该先向总统夫人和副总统(即新总统)报告,然后向新闻界透露消息。哈西特和布鲁恩请麦金太尔医生转拨总统新闻秘书史蒂夫&iddot;厄尔利的电话。史蒂夫&iddot;厄尔利强忍住悲痛,要他们在他通知到埃利诺&iddot;罗斯福之前,先不要外传。
总统夫人这时在华盛顿西北区的马萨诸塞大道1801号的萨尔格雷夫俱乐部。那里正举行年度茶会,她准备在会上讲话。下午3时刚过,那时总统已昏迷了45分钟,劳拉&iddot;德拉诺从温泉来电话,措辞谨慎地告诉她总统已经&ldo;昏迷&rdo;。几分钟后,麦金太尔又来电话。他说用不着惊慌失措,但他已通知海军派专机送夫人和他自己去佐治亚。她问要不要把原定的讲话取消。他说没有必要,因为这会引起外面传说纷纭。她接受意见,按原来计划发表了一篇关于联合国问题的演说。接着,钢琴家伊华琳&iddot;泰纳,弹奏了一些选曲。后来,罗斯福夫人又被叫去接电话。这次是史蒂夫&iddot;厄尔利打来的。用她的话说,他&ldo;很失常&rdo;,要她&ldo;马上回家&rdo;。她心烦意乱,感到&ldo;事情不妙,但是不能不注意礼节,所以又回到会场&rdo;。她等泰纳小姐一曲奏罢,就上前去告辞,说:&ldo;有电话通知我回白宫,请原谅我在这个精彩的音乐会未结束之时,提前告退。&rdo;
总统的轿车在外面等着她。她&ldo;上了车,一路上双手紧握,回到白宫。我心里明白出了什么事。不过像那样的事,非到别人说出来,你是不会让这种可怕想法具体形成的。&rdo;她回到总统府二楼的起居室,就派人叫厄尔利来。事后,他告诉新闻界,她听到消息时说:&ldo;我很难过,但我为我国人民、全世界人民更为难过。&rdo;这样讲当然很得体,但事实上她没有说过这话。这是厄尔利的主意。埃莉诺当时只是对他说,她想马上见杜鲁门。
这位60岁第34任的副总统那时正在参议院议长席位上,背后挂着镶金边蓝色厚天鹅绒的挂毯,两边是鲜红色的大理石半露柱,他正俨乎其然地主持着参议院会议。其实他却信笔写着:
『亲爱的妈妈和玛丽:
今天,我是在参议院议长席位上给你们写这封信的,因为一个夸夸其谈的参议员正在发言,而他对所讲的问题可说是一窍不通。亚利桑那州一位资历不高的参议员就这个问题先发了言,他倒是言之有物的。』
他希望家乡天朗气清,在华盛顿正是&ldo;雨雾迷濛&rdo;。他还说星期天早上他会飞往普罗维登斯市去。然后又说:
『明晚9点半(你们当地时间)请打开收音机,你会听到哈里为纪念杰弗逊诞辰向全国发表讲话。全国各广播网大概都会转播,应该很易收听到的。我讲话后还要致介绍辞,请总统发表演说。
祝你们好并永远平安
向你们致以亲切问候
有空请来信。』
参议员亚历山大&iddot;韦利发言以后,奥尔本&iddot;巴克利建议休会,次日再复会。4时56分,这位副总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完全不知道他当上第33任的美国总统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信步走到众议院议长萨姆&iddot;雷伯恩处喝上一杯酒。他正喝着掺水威士忌时,白宫的电话总机找到了他。厄尔利说:&ldo;请你马上来这里,从宾夕法尼亚大道正门进来。&rdo;杜鲁门有点莫名其妙。他以为总统提早从温泉回来,有什么小事要找他谈。但到了楼上从埃莉诺&iddot;罗斯福脸上一眼就看出,绝不是无所谓的事。她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平静地说:&ldo;哈里,总统去世了&rdo;。杜鲁门一时茫然,问她说他可以帮她什么忙?她说:&ldo;不,我们可以帮你什么忙?现在有困难的是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