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那句话完全是小茹下意识脱口而出,等他发表看法前,小茹还在不安,夸他就夸他,干嘛非要带宣帛弈?两人初见那天的不合是办公室长眼睛之人有目共睹的。这把他们相提并论,不是在犯卫司融忌讳么。就在小茹想要不要再说点别的找补下,就听见了他发自内心的夸奖,小茹蹭地瞪圆眼睛,结巴道:“啊,你、你也喜、不是,欣赏他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卫司融道,“卷毛要瞎说了,随时给郑队场外支援。”被正事打断,小茹立即忘了问他欣赏宣帛弈哪点,忙看向审讯室内。而成功转移话题的卫司融则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耳朵尖,果然,他不擅长做这种事,太羞耻了。“卫顾问,他现在说的话可信吗?”小茹在他调整心态的时候又问。卫司融打起十二分精神,把被纠正坐好的卷毛从头看到脚,缓缓摇头:“他还心存侥幸,再让郑队磨磨他,把他仰仗的东西全磨没了,就是他说真话的时候。”小茹点亮手机屏幕,准时准点报时:“现在是首都时间晚十点,再磨两个小时够吗?”“够了。”卫司融看完卷毛的资料,对目前审讯没有个相对好的建议。就社会经历来说,初中辍学混底层生活的卷毛比两个他加起来都多,经过太多复杂人和事洗礼,太懂得人情世故和圆滑,也太懂得权衡利弊。一个像泥鳅似的人,想要一次抓个准,难如登天。卫司融手指轻抵下巴,平静地审视着室内和郑汝水真真假假诉苦的卷毛。致命点,在哪?“吕成鸣的老婆孩子在灵河?”卫司融听见卷毛提到老婆,记起资料里没提到他家人踪迹。“经确认,他老婆去年就带着孩子移居澳大利亚了,留在灵河的只有他和他在养老院的六十多岁的老母亲。”小茹看见这条消息顿时意识到刚卫司融说得两个小时不是开玩笑,这满嘴跑火车的犯人是真的需要时间耗。“他和他母亲的关系怎么样?”“走访得知很差劲,他送他母亲去养老院,就是单纯尽一份赡养责任,把人送去近五年来,几乎没怎么去看过。”“从小到大都这样?”“对,他辍学也和他母亲有关,他母亲把他打暑假工好不容易存到的学费打麻将输了个精光,从那后他就不念书了。”有这么个前提在,想撬开吕成鸣的嘴更难了。磨难太多的人总能守得住心里的秘密,在这份违法犯罪的事件里,吕成鸣确实如愿拿到了巨额报酬,拖着这么久不肯说真话,也是为给外面的老板们争取销毁证据的时间,等时间差不多够了,他再假装撑不住向警方投诚,以此博取到证人该有的减刑,一来二去,他的刑法会轻不少。这份巧思不被人知道真是可惜了。卫司融想了想,通过麦克风把这件事告诉郑汝水,再看对方的审讯手法,如何将这一重要线索利用到极致。一面玻璃之隔的郑汝水没让卫司融失望。他先是微微偏头看口若悬河的卷毛一会,又换了个角度观看,期间不断皱眉沉思,仿佛陷入无法解答的困惑中。很快,心里有万千腹稿的卷毛放慢扯皮的速度,卡壳了:“郑、郑队,我脸上有东西吗?”“你难道不知道吗?”郑汝水故作惊诧道,伸长手隔空指指点点,“这里,那里还有那儿,都有好多东西呢。”“啊?”卷毛觉得他在逗自己,伸手胡乱摸一通,“这什么也没有,郑队别老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你也知道不好笑,那还和我天南地北的乱说,生怕我向你的大老板们宣告你被我抓了还主动交代?”郑汝水笑不及眼底,“你看看你脸上写满了算计,既想讨好你的老板们,又想配合我们这边把案子查清楚,好争取宽大处理,真是好个一箭双雕啊。”卷毛立即装傻:“郑队在说我吗?这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没想好要说什么。”“你没想好那就由我来,我问你答,听说过吧?”郑汝水拿回主动权,阴恻恻笑道,“在这之前我想和你说两点,第一,我不爱听废话,第二,我不听假话。”两条前提往卷毛面前一圈,直接把人后路堵死。卷毛扯出个难看的笑容来:“这……”“没有这个那个,在这,我说了算。”郑汝水一锤定音,不管卷毛怎么想,先上来一个开门之锤,“你的老板们包括金嘉韬吗?”卷毛眼神飘忽了瞬,想张嘴说不是,就被郑汝水抢了个先:“想好再说,就这一次机会,答错就等着走常规流程,一分钟刑都不给你减。”这威胁太狠了,让卷毛想投诉他变相屈打成招,可看见郑汝水阴沉又可怕的脸色,卷毛闭紧嘴巴老老实实点头。“他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你都敢做他的生意,看来是真得掉钱眼里了。”郑汝水说。“不是啊警官,你知道他多有钱吗?就前两天看上个漂亮小孩,出价这个数让我搞定。”郑汝水心里一跳,莫名把他说得漂亮小孩和队里的心理顾问挂钩,看那竖起的一根手指,神色微妙道:“一百万?”“哪能啊。”卷毛想拍大腿,结果拍到了实木桌,疼得一阵龇牙咧嘴,“是一千万!那是我和他做生意以来,他出过的最高价。”“哦,就是老城区还没拆掉那片小区的一家吧?相依为命的兄弟两,人被你们堵家里,奋力逃跑后第一时间报了警。”郑汝水希望他能明白灵河不是法外之地,“你还真有胆子,敢在我眼皮底下搞这些滑头,没被我抓到小尾巴为所欲为了,是吧?”卷毛被骂懵了,这怎么听着他们警方早盯上自己,就等着行差踏错一步留下证据呢?卷毛脑子够快,卫司融更快,直接让郑汝水问方蕴瑶。“就知道发愣,犯法了知道吗?那我问你,你和金嘉韬做那么多次交易,方蕴瑶知不知道?”“那么大笔钱呢,他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毛孩有权利给么,家长肯定知道啊!”“你见过方蕴瑶吗?”“没有。”卷毛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是真话,“我只在各大app的新闻推送里看过她的照片,很漂亮,就是对金嘉韬的培养方式很怪,普通家庭的父母哪会动不动让孩子消费几百万啊,真就有钱任性。她没给我打过电话,金家也没在我这投放过贷款。”“没投放过贷款?”“这真没有啊,哦,忘记说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我和那些老板们的交易方式没你想得那么简单。”郑汝水看眼被他丢弃的银行流水明细,手指不耐烦敲了两声,示意他不要废话。卷毛嘿嘿直笑:“这么走账是因为和崔又富太熟悉了,加上明面上有生意往来好做账。那些投资金的老板们会通过别的途径把钱打入我的账户里,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知道是什么途径,就知道有时候是基金,有时候是中奖之类的,每次不同,你想查就对着我的银行交易记录,别的我提供不了。”交代了,又没完全交代。郑汝水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没有这个意思,我知道郑队长真心想让一个人招供会有不尽其数的手段。”卷毛说到这戏精面目又露出来了,假装很痛苦地揉揉脸颊,长叹口气,“谁不知道市局郑汝水是个有实力的破案高手?我这不是想为郑队成神道路上多点英雄色彩,甘愿牺牲掉自我么?”郑汝水扒了扒头发,再这么和卷毛交涉下去,郑汝水真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深深看眼似很温顺的人,他带着全程没再说过话的周查出了审讯室。室外准备两大杯降火菊花茶,小茹给他两一人送了一杯。郑汝水捧着大茶缸坐到了卫司融身边,一声长叹:“你看刚那份口供有多少真实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