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马栏河边,秋日的阳光慷慨地当空照耀着。岸边的崖壁上,依旧留着大洪水的痕迹,记录着那刻骨铭心的悲惨时刻。洪水退去,河岸边原来生长的茅草已被冲刷殆尽,新的芦苇和水草又顽强地生出了嫩芽。片片民房又重新次第修筑起来,小小的乡村渐渐恢复了生机。
赵高把他的枣红马拴在河边一块石柱上,自己跳下河畅游起来。几个小孩打着狗刨,在近岸的水边嬉闹,水花扑溅。“娃娃们,你们不能去深水处玩耍!,玩一会儿就早点上岸回家去!”赵高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吆喝着。
赵高在灾难中勇救落水者,他现在已经是秦国的英雄模范了,他的两个弟弟也是!
官府给他们披红挂绿,让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敲锣打鼓去县上巡游。赵氏兄弟的英雄壮举,给小小的县城增添了光彩。县令忙不迭地将他们的事迹呈报上去,为他们请功请赏。从县里到郡、再到咸阳。
赵高获得了官府的赦免,将功折罪,他恢复了自由身。
两个弟弟赵贤和赵候劝他说:“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过日子了!”
赵高说:哥会的,哥要给你们娶一个咸阳王城里的嫂子,大户人家的闺女!
两个弟弟吐着舌头,“你还是先找个合适的营生吧,你要去咸阳刻墓碑吗?”
赵高:哥不想干那个营生了,我要换一种活法!
赵高心里在想:去咸阳刻墓碑其实也对,但不是给某个人,我要给秦国去刻一座硕大无朋的墓碑。
赵高到母亲的坟冢前祭拜,他取出母亲给他留下的那两块玉佩,仔细地端详着。“娘,孩儿一定不负娘的心愿,送您老风风光光回到赵国邯郸去。”
赵高此时并不知道,生父赵汶已经在赵国获得平反昭雪。李牧派人去长平寻获了赵汶的部分衣甲,那是秦军白起当年埋下的。白起战后也派人去寻找赵汶、赵括等人的尸骸,意图厚葬之。可惜,只找到了赵括的剑和赵汶的甲胄及将军头盔,尸骸不知所踪,就设立石碑、以衣冠葬之。李牧派人偷偷挖取,将遗物带回了赵国,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赵高飞身跨上骏马,那马腾跃两步,风纵四蹄、迅捷地奔驰起来。耳边风声呼啸,路边的树木和荒草如流水般闪过眼帘,赵高风尘仆仆、直奔咸阳而去!
一路无话,且说赵高来到咸阳城,向守城军兵出示过家乡府衙给出具的“路条”,那是一块铜牌。
守城的军士们看过铜牌,吃惊地上下打量着他,象是在看一只平原上罕见的长臂猿猴。
赵高拉紧马缰绳,不自然地问:“怎么,没啥事吧?”
一个军官笑呵呵地招呼道:“原来,你就是那大名鼎鼎的王兄赵高啊!--哈哈,你这次来咸阳带着石锤和铁钎吗?这咸阳城里的石头活计可也不少啊!”
赵高腼腆地说:“不瞒大人,小的这次来,却是不打算再干石匠了。”
一个官兵点头、陪着笑脸:“说的也是,就凭你这门儿王亲关系,一准儿发达起来嘛!没准有一天,小的等还得到您府上当差呢?赵大官人,小的叫李裘,他叫嘉鱼迟,我们都在这北城门值守当差。日后有事情,您只管吩咐!”
赵高抱拳施礼:“兄弟,岂敢有劳诸位军爷。赵高初来咸阳,还望军爷们多多指点才是。”
嘉鱼迟告诉赵高:“您可不能骑马进城,小心被咸阳令手下拿住。这能在城中骑马的,可都是大人物。”
李裘:“赵大官人,你这次来咸阳,想在哪里高就啊?”
赵高回答:“咱大老粗一个,草草识得几个碑文,哪有当大官那种好命?--哎!你说我去做什么合适呢?”
嘉鱼迟眯起眼睛:“汝身材魁梧,有力气,就去军队当个将军?”
赵高乐喷了:“光有力气哪行?俺都没服过兵役嘛!”
李裘:“对了,忘了你是不用服兵役的。这大秦国可以不服兵役的,除了奴隶、就是享受高等级民爵的人,其他的人嘛?就是当朝太子,也得去服兵役。”
古代二十五家为一闾,贫者居住闾左,富者居于闾右。
秦代的“闾左”是指:主要指奴隶或雇农、佃农、罪囚等等构成的贫苦人民。秦国律法规定:征战时一般不征发闾左,主要是担心这些人,在阵前可能会反水。至于这种做法和政策,是不是吸取了武王伐纣时“牧野之战”奴隶起义的教训,也未可知!
嘉鱼迟惋惜地说:“亏了这样的好身材!对了,你还是去干少府吧!少府管各种手工业,也管土木建筑,倒是很适合你嘛!”
古代少府之职管辖的范围,在各个朝代多有不同,大体就是负责轻工业和土木建筑的官署。
赵高眼前一亮,心里大概有了些底儿。
年轻的赵高,信马由缰徜徉在秦国都城咸阳繁华的街道上,如醉如痴。
眼前摩肩接踵的人群、纷杂的人声、众多奇装异服的异国的商人、鳞次栉比的楼台馆舍、五颜六色的招牌和旗帜,高大巍峨的皇家殿宇,望不到边际的园林苑囿,还有气势恢宏的渭河大桥。
没有见过世面的赵高,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深深地震撼、迷惘了!
深深的自卑让他自感矮小、猥琐起来。赵高的心狂跳着:接下来在等待自己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