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炽的坦然让高准放松,他胆怯地问:&ldo;真的吗?&rdo;
&ldo;真的。&rdo;方炽温和地笑,他没有告诉他,做这种梦的都是女病人,而且多数遭受过家庭暴力或性侵害,关于这点,方炽在心里划了个问号。
&ldo;我觉得我很……下贱,醒过来我打了自己,真的!&rdo;高准急于表达对方炽的歉意,倾着身,仿佛要跌进那具怀抱:&ldo;求求你别看不起我,千万别……&rdo;
方炽一伸手就要把拥住,但忍住了:&ldo;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做这种梦吗?&rdo;
他以为高准会摇头,没想到他却颔首了,绝望地说:&ldo;我知道。&rdo;
他以为高准会摇头,没想到他却颔首了,绝望地说:&ldo;我知道。&rdo;
这说明问题还在创伤事件上,方炽追问:&ldo;你仍然不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rdo;
高准捂住眼睛,用沉默抗拒,方炽只得退而求其次:&ldo;如果说出来让你觉得痛苦,你可以表演给我看。&rdo;
有些ptsd病人拒绝诉说,却倾向于再表现恐怖经历,他以为高准会愿意尝试,没想到他的身体反应非常激烈,肌肉抖动得连椅子都咔咔作响。
&ldo;好吧好吧,&rdo;方炽赶紧安抚他:&ldo;或者……我们换个方式,你再想象一遍那件事,给我看?&rdo;
高准放下手,用朦胧的目光看着他,方炽说:&ldo;我知道对你来说,这同样很难,但我们得克服它,我希望你是健康的,只有微笑,没有眼泪。&rdo;
高准心里激烈地斗争着,方炽知道,于是又给他加了把劲:&ldo;我会陪着你,为了我,试试?&rdo;
高准表现出一种撒娇般的依赖,像个惧怕打针的孩子,他单纯是为了方炽高兴,迟疑地点了头,方炽指着角落里那张大红的佛洛依德躺椅:&ldo;躺下来会舒服点。&rdo;
高准按他说的躺了上去,椅子很软,稳稳托住他全身,像方炽的手,使他真正放松下来。方炽搬了把椅子,一般坐在病人一米开外就可以了,但这次是高准,他选择坐在近旁,想了想,又握住他的手。高准颤了一下,马上回握过去:&ldo;别放开我……&rdo;他说,说得方炽的心都痛了,他含混地答:&ldo;我不放开,你……可以开始了。&rdo;
高准闭上眼,进入他的回忆,方炽对那个世界一无所知,只能静静看着他,通过一只手和他的情感相连。苍白的脸衬着大红的椅子,方炽忽然发现高准很漂亮,姑娘一样的长睫毛,春寒料峭的额骨,杏子似的嘴唇……手上一紧,高准的恐惧传过来了,很快,眼泪再次顺着他的鼻翼淌下,陷在嘴角的凹处。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方炽脑子乱糟糟的,找不到突破的方向,他想到他的胆怯、惊恐、神经质,想到那个梦……刚才他没有探究,梦里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是谈情、搂抱,还是亲吻?高准会不会有同性恋倾向?不,应该不会……即使有的话,和他的创伤经历又有什么关系?
他没法再分析下去,因为高准的反应越来越大,握着他的手攥得生疼,猛地,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高准从椅子上弹起来,歇斯底里地抽泣。方炽看了眼表,五分钟不到,说明这是个突发性事件,而且来势很快,刺激性很强,他扶住他的后背,慢慢摩挲:&ldo;没事了,你做的很好,别怕,我在这儿。&rdo;
高准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松开,被握得指尖都麻了,方炽也没有抽手的想法,他想高准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一个拥抱,但他希望他自己争取:&ldo;高先生,我们之前做的肢体接触练习还记得吗?&rdo;他去擦他的眼泪,高准顺势把他那只手也握住,伏在他掌心里点头,方炽说:&ldo;我希望这次你主动,只是一个拥抱,能做到吗?&rdo;
高准狼狈地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似乎在分辨那张脸,然后慢慢地,夹杂着羞耻和渴望地,朝他张开双臂,像一只有铭印行为的雏鸡,投向安全的怀抱。方炽也回抱住他,这是个好的开始,他想,这么一步步的,高准迟早会对他讲出那件事的经过:&ldo;今天可以了,你做的非常好。&rdo;
高准随着他的鼓励点头,两个人就这么抱着,仿佛凝固在时间里,等方炽再看表,已经是十五分钟后了。就诊时间超过了十分钟,高准很过意不去,频频道歉,等穿上外套准备离开,他才想起来:&ldo;对了,方医生,这周末你有空吗?&rdo;
方炽有些意外,高准平时可能不大邀请人,显得很局促:&ldo;林林说好久没见你了,也想谢谢你,请你出来玩……&rdo;
方炽其实有一大堆借口等着他,像对左林林那样,一句话就可以打发,但高准一副卑微的样子,窘迫地自说自话:&ldo;我跟她说你很忙,可能没时间,所以……&rdo;
方炽听出来了,他是想他去的,也很怕被拒绝,于是他斜靠在办公桌边,玩味地把他看着:&ldo;好啊,&rdo;他笑起来,有几分潇洒:&ldo;你们定好时间,周五晚上打电话给我。&rdo;
第13章
张准打开门,是小邓,穿着休闲小西装,下身是破洞牛仔裤,头发抓得油亮,一副明星派头,张准不禁笑了:&ldo;穿这么帅?&rdo;
小邓微红了脸,两只眼睛亮晶晶的:&ldo;这么多大咖,不能给哥丢脸啊,&rdo;他进屋关门,张准没开灯,黄昏的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得屋子灰红灰红的。
&ldo;好点了吗,哥?&rdo;小邓问的是他大腿内侧的伤。
&ldo;好多了,&rdo;张准在床边坐下,用一种疲惫的神情问他:&ldo;他们先去了?&rdo;
&ldo;走了半个多小时吧,&rdo;小邓坐过来,和他并肩:&ldo;那家ktv就在马路对面。&rdo;
张准点点头,没再说话,沉默了分钟,小邓小心翼翼地说:&ldo;哥你受罪了,&rdo;他窝着脖子,脸孔沮丧地垂在胸口:&ldo;这两天看见甄心……我恨不得揍他!&rdo;
&ldo;没事,&rdo;张准轻描淡写:&ldo;是工作。&rdo;
&ldo;妈的没一个好人,&rdo;小邓有些激动,拳头捏得紧紧的:&ldo;哥咱不去了,跟这帮混蛋唱个屁歌!&rdo;
张准扭头看着这个愣头青,眼睛湿了:&ldo;面子上的事,要过得去。&rdo;
&ldo;我早该过来,&rdo;小邓眼睛湿得比他厉害,两指捏住眼角,长胳膊搭上他的肩,哥们儿似地搂着:&ldo;哥,看你遭罪,我心疼。&rdo;
张准咬了咬牙,站起来:&ldo;走了,我换衣服。&rdo;
他只穿了一身简单衣裤,白体恤运动鞋,清清慡慡像个少年,到包房的时候,有人已经喝多了,秦迅儿正唱着萨顶顶的歌,震得四壁回响,好像要让全世界知道她是一朵&ldo;自由行走的花&rdo;,甄心和陈正森被一群人围着,每人手里都是满满的酒。
&ldo;小张,来来来!&rdo;陈正森看见他,才喝了不到一个小时,他舌头已经大了:&ldo;哎呀,甄老师一直夸你,说你有感觉……&rdo;接过不知道什么人递来的酒,他死死抓着张准手腕:&ldo;迟到了,先罚你三杯!&rdo;
张准酒量不好,但导演的酒,小邓不敢替,硬着头皮干了三杯,他一抹嘴,甄心站在面前,也端着酒,不过不是一杯,是一整瓶:&ldo;只敬导演,不敬我?&rdo;他说,带着某种邪气,乱蓬蓬的卷发,打着五颜六色的镭she光,帅得那么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