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别怕,&rdo;好像发现了他的恐慌,方炽低下头,热气吹着他的耳朵:&ldo;我陪着你呢。&rdo;
高准心绞得就要落泪了,放纵自己靠上他的胸口。地铁停在一个大站,下去不少人,方炽推着他到空出的座位上坐下,那么宽敞的椅子,他俩紧紧挨着,看起来有些奇怪。
冷气开的并不凉,但高准在发抖,虚弱地说:&ldo;如果中了……&rdo;他转头看着方炽,用一种滴水成冰的神态:&ldo;别管我,让我死吧。&rdo;
方炽哪能受得了这种话,抓起他膝盖上僵硬的手,十指握住,指fèng和指fèng来回摩擦。立刻有人看过来,甚至听得见窃窃私语,高准微微抽手,方炽不放:&ldo;管他们怎么想,我关心的只是你的感受。&rdo;
就这么牢牢握着,握得汗水都浸湿了袖口,到站时方炽几乎是捞着他起来的,疾控中心在地铁口外几百米,一个不大的院子,三层楼,各式各样的人进进出出。
艾滋病检测在二楼,是一个大房间,门总是被从里面关着,方炽扶着高准的肩,看他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替他扭开门,和他一起进去。白房间,绕墙一圈黄色的塑料椅,坐得半满,绝大部分是年轻男性,短短一瞬间,投过来许多双眼睛,有同病相惜的怜悯,有司空见惯的麻木,也有幸灾乐祸的恶毒。
高准很怕,怕得视线模糊,方炽从旁撑着他的腰,随便找一张空椅子让他坐下:&ldo;我去找医生,等我。&rdo;
高准拽着他的袖子不松手,方炽耐心地哄:&ldo;没事,马上回来。&rdo;
袖子脱手的时候,高准感觉整个世界好像都塌了,眼泪不争气地在睫毛上打颤,一眨一眨地要掉下来,挨着他的是一个年轻人,穿着鲜亮的运动衫,身材颀长,用一种复杂的神情频频把他窥视。
方炽像他承诺过的,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房间里那么多人,他径直奔向高准,二话不说在他面前蹲下:&ldo;把手给我。&rdo;
不知道为什么,满屋子的目光聚集过来,带着某种惊奇般的艳羡,方炽从兜里掏出湿纸巾,在高准的食指上仔细擦拭,然后撕开手里的包装纸,抽出一张长条形纸片和一管消过毒的针头。高准本来愣愣看着,但方炽要把针尖往他手上扎时,他突然缩起手,去抢那枚针:&ldo;不,我自己来。&rdo;
方炽没当回事,躲开他的手:&ldo;一下就好,不会疼的。&rdo;
但高准坚持,还把手指往后收,方炽这才明白,他是谨小慎微的,怕有万一传染给他的风险。心软得都化了,他脸上却严厉:&ldo;手,给我。&rdo;
面对他,高准是不懂拒绝的,舒展手指,眨眼间针就扎下来,方炽握着他的手把殷红的血珠滴在加样区,再把缓冲液点进去,收好针头,擎着试纸在他身边坐下。这一刹那,高准是知足的,就算现在告诉他结果是阳性,他也认了:&ldo;要等多久?&rdo;
&ldo;半个小时,&rdo;方炽怕他急,加上一句:&ldo;一会儿就过去。&rdo;
&ldo;goodbyeyalostlover,goodbyeyhopelessdrea……&rdo;电话响,方炽看一眼就摁掉了,转眼又响起来,他摁了第二次,第三次再响的时候,他把试纸给高准,无奈地接起电话:&ldo;喂,白小姐。&rdo;
他不放心地朝高准看着,推门出去,高准像追逐星星的航船一样用眼神追逐他,直到旁边的年轻人不咸不淡地说:&ldo;你男朋友对你不错。&rdo;
他不放心地朝高准看着,推门出去,高准像追逐星星的航船一样用眼神追逐他,直到旁边的年轻人不咸不淡地说:&ldo;你男朋友对你不错啊。&rdo;
高准没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朝他看去,那男孩露骨地把他从上到下扫视一遍,有些取笑的意味:&ldo;不是你男朋友吗?&rdo;
旁边不少人投来好事的目光,高准有些懵,越过他,第一次把周围的人纳入视野,都是些年轻时髦的男孩子,五官用心打理过的,衣裤一丝不苟,有种廉价的漂亮,他对这类人不陌生,行内接触过不少,他只是有点厌恶,厌恶他们把方炽想成那样。
&ldo;不是,是我的医生。&rdo;他摆出一副高傲的、居高临下的神态。
立刻有人接他的话:&ldo;是晚上&lso;打针&rso;的那种医生吧!&rdo;
他们笑起来,笑得万紫千红的,高准反感地拧起眉头,不可理喻地别开脸,正好方炽回来了,快步坐到他身边:&ldo;怎么样,&rdo;他仔细观察他的表情:&ldo;害怕了吗?&rdo;
高准要回答,那个男孩子熟络地凑过来,亮晶晶的眼睛显得青春洋溢:&ldo;你是医生?&rdo;
方炽看了高准一眼:&ldo;对,心理医生。&rdo;
男孩很夸张地&ldo;哦&rdo;了一声,然后用他自认为最帅气的姿势,半带羞怯地问:&ldo;心理有问题……可以找你?&rdo;
高准觉得自己的头皮都麻了,偏这时候电话响,他一看,是董事会打来的:&ldo;喂?&rdo;他不得不接,语气很焦躁:&ldo;价格改不了,你跟他说,2200万这个数是我定的。&rdo;他频频看向方炽和那男孩子,他们愉快地说着话,肩膀碰着肩膀。
&ldo;晚上经常做噩梦,还失眠,&rdo;那男孩说:&ldo;我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rdo;
&ldo;你可以过来咨询一次试试,&rdo;方炽表现得很温柔,职业化的温柔:&ldo;不收费。&rdo;
&ldo;那……&rdo;男孩用某种甜蜜的眼神看着他:&ldo;能给我一张名片吗?&rdo;
电话里还在纠结着几件清代纺织品的价格,高准眼看方炽掏出名片夹,用他长长的手指&ldo;咔哒&rdo;一声打开,雪白的纸片,他熟练地抽出一张‐‐他也抽给自己过,高准觉得呼吸困难,同样的声音,同样的手势,当时方炽对他说:&ldo;高先生,很高兴认识你。&rdo;
男孩把名片拿走,揣进口袋时不忘淡淡地瞧了瞧高准,然后晃一晃自己的试纸,轻快地说:&ldo;哎呀,是阴性。&rdo;
他大方地和方炽告别,出门时顺手把试纸扔进墙角的垃圾桶。电话早断了,高准甚至不知道自己讲了什么,他说不上是怎么了,接下来方炽无论跟他再说什么,他都不理了。
&ldo;你怎么了?&rdo;方炽要拉他的手,他神经质地躲开,方炽又要看他的试纸,他也不让,往旁边换了一张椅子,和方炽隔着坐。
旁边看热闹的人嘻嘻笑,你一言我一语的:&ldo;……闹别扭……吃醋了……&rdo;
方炽听见,有种不明所以的愤怒:&ldo;高先生……高准,&rdo;他挨着坐过去:&ldo;你看着我。&rdo;
高准不转头,方炽扯他的胳膊:&ldo;你怕他们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rdo;
当然不是,高准在心里否定,但一句话也不肯说,方炽几乎要抱住他了:&ldo;是他们说什么了?&rdo;他把声音放低:&ldo;你看他们,都是自己一个人,那些床伴和所谓的男朋友,没人陪他们来,但是你有我,所以他们嫉妒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