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措对头人们情绪的微小变化,都是十分敏感的。他看到头人们对&ldo;解放&rdo;二字发生了这么大的兴趣,实在叫他心寒不敢喊冷,针扎不敢叫疼。他搜肠刮肚地寻思着,决意要用最强硬有力的语言回击解放军女队长,消除她的赤色宣传在头人们心中的影响。
沙拉看到这些头人对这位姓韩的女队长表现出友好的感情,真比谁用刀在他身上放血还难受。他气恨地在心里骂起娘来:&ldo;这些狗娘养的杂种,这回算白请你们吃喝一顿了!&rdo;
韩喜梅看到党的政策在头人们的思想上发生了作用,感到无比快慰,更加坚定了斗争的信心。她望着这些渐渐变得活跃起来的头人们,又继续往他们心里引着清泉水:
&ldo;我刚才说的要各位朝前看,在眼下,就是希望大家配合人民解放军,尽快地实现西藏和平解放。&rdo;
洛桑活佛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苍老的脸上闪着红光异彩,神情昂奋地说:
&ldo;我看只有西藏实现和平解放,我们西藏民族才有真正的前途。我们都应该象我的格拉纳西扎布活佛一样,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一个纯粹的真正的爱国者。纳西扎布活佛已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僧,但他不计年高体迈,不计路途艰险,毅然从甘孜出发,前往拉萨朝见达赖喇嘛,商谈和平解放西藏的大事。如果顺利的话,他该到昌都了。&rdo;
饶措好不容易找到了报复的机会,一阵暗喜填补了他心内的不快。他卖弄关子,故作关心地对洛桑活佛说道:
&ldo;洛桑活佛,据我所知,纳西扎布活佛已经在前天上午到昌都城了。&rdo;
&ldo;感谢你告诉我这么一个大好的消息。&rdo;洛桑活佛说,&ldo;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到达拉萨的!&rdo;
沙拉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一咧嘴道:
&ldo;纳西扎布活佛永远也到不了拉萨了!&rdo;
在洛桑活佛的心目中,纳西扎布活佛是意志和力量、善良和虔诚的象征;人们都以佛门能造化出他这样的僧侣而引为骄傲。作为直接受他教诲、熏陶过的洛桑活佛对他更是抱有绝对的信任和尊敬。他不能容忍有人诋毁他的声誉。他相信纳西扎布活佛凭着他坚强的信念,完全可以顺利到达拉萨,为和平解放西藏建造起与世永存的丰碑。他盯着沙拉:
&ldo;沙拉土司,我提醒你,不要随便诽谤我的格拉纳西扎布活佛!&rdo;
&ldo;洛桑活佛,你别神气了!&rdo;沙拉傲慢地昂头说道,&ldo;纳西扎布活佛昨天中午已经在昌都死了!&rdo;
&ldo;什么?&rdo;洛桑活佛不禁眉眼一抖。
目光冷冷地看了洛桑活佛一眼,语气冷冷地说道:
&ldo;这就是为西藏和平解放卖命的下场!&rdo;
洛桑活佛舞着手,断然否认道:
&ldo;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谣言,是天大的谣言!我不信,我不能信!&rdo;
激动的洛桑活佛把眼光慢慢地移到韩喜梅的脸上,仿佛是企求她能替自己证实这个消息是弥天大谎一样。
关于纳西扎布活佛昨天在昌都被害的消息,西南军区已经作为和平解放西藏中的严重政治事件,迅速地通报到了进藏的各部队。小分队是昨天夜里十一点收到基地电报通知的。这个噩耗,把韩喜梅和小分队的每一个人都震惊了。在甘孜,行军路过那儿的小分队的同志们,与纳西扎布活佛的接触是短暂的。但他对人民解放军所表达出来的信赖与热爱的情感,对和平解放西藏所表达出来的热情与信心,却是令人难忘的。韩喜梅深知洛桑活佛与纳西扎布活佛十四年前结下的亲密友谊和亲切感情。所以,她不愿意让这个不幸的消息在洛桑活佛毫无思想准备的时候,过早地闯进他的心灵,蒙受巨大的打击。她思虑再三,决定暂且把纳西扎布活佛遇难的消息隐藏起来,淮备找个适当的时候再告诉他。令人感到费解的是,这个消息竟然如此之快地就传到了饶措、沙拉这些人的耳朵里,而且用心险恶地把它当做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无情地刺向洛桑活佛。从洛桑活佛此刻异乎寻常的情绪来看,他对纳西扎布的信赖简直超过了他对自己信赖的程度。她实在不忍心从自己嘴里说出叫洛桑活佛不愿听到的消息,生怕他会因此而沉入无边的苦海不能自拔。但这毕竟又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她觉得还是告诉他比隐瞒下来好,只不过应该细加斟酌,看怎样对他说更为稳妥些。悲痛诚然是在所难免的,但应该让他从悲痛中找到力量,而不应该让他从悲痛中沉溺下去。韩喜梅感情沉痛地对洛桑活佛说:
&ldo;昨天中午,纳西扎布活佛在昌都不幸遇难了。&rdo;
洛桑活佛不能不信了。他急冲冲地问道:
&ldo;他是怎样死去的?&rdo;
韩喜梅两眼闪着愤怒与悲痛交织在一起的光芒,声音沉缓地说:
&ldo;纳西扎布活佛是被毒死的,并且惨遭焚尸灭迹!&rdo;
&ldo;毒死,焚尸灭迹!&rdo;洛桑活佛觉得陡然眼前一片昏暗,心也不能控制地往下一沉,朝下倒去。幸亏旁边一位头人眼疾手快,将他拦腰扶住,把他放置回沙发上。洛桑活佛很快从一时的眩晕中解脱出来,深深地垂下头,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滴落下来。这眼泪,这从心底里涌出来的苦汁,寄托着他对纳西扎布活佛无限的感念和不尽的哀思。沉重的打击象一只巨手在搓揉着他的心,他的心在抖动;又象是一股强大的电流通过他的全身,他的全身都在痉挛。他猛然仰起老泪纵横的脸,大声疾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