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一样的,”安淮使劲搓了下他的脊背,“都是爱的人。”安泽看着他,心中骤然放松了许多,他轻轻嗯了一声。拍摄初始分为两组,一组跟孟航一组跟何远。“航子,你去把拉个米给晾晾,都发得霉咯。”镜头里的男人面容粗黑,正蹲在院子门口低头绑着穗子,嘴里叼着根皱巴巴的烟头。他小心翼翼地嘬了两口,又迅速按熄了,搁在窗台边。少年应了一声,没抬头。他随手拍了拍箩筐,扬手挂在了房檐底下拍了拍袖子。有饲料残渣掉在地上,母鸡们七零八乱地冲上来抢着食。“去去去!”男人脱了鞋使劲往地上拍了几下,凑在门前的鸡又扑腾着吓远了。他骂了句么得脑子,又抬头拧他一眼:“晾米切!”孟航没出声,低着头转身往院子里去了。屋里出来个女人,跛着脚身体枯瘦,弯腰扶着门框喘气:“航子,记得去把饭做咯。”镜头低转,定格在少年的脸上---他瞳色很黑,头发微微遮了眼,神色里透出些不属于少年人的漠然来。卢生微微示意,副导招手,门口的配角得到示意,一把推开了门---“哎呦,忙活呢?”妇人穿着件灰黑色的棉布外衣,嘴角轻飘飘地一瞥,视线在梦航的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到门口的女人身上。她眼角一吊,语气十分幸灾乐祸:“你家航子揍是听话,比何家的小子懂事多了!”男人把扎好的穗子往门前一摆,问了句:“咋啦?老何家又闹?”“可不是么!”妇人眼一亮,嘴皮子飞快,“咱村小刘书记说,何远的讷个‘远’字不好!是来日里要跑的意思,老何不乐意,要给他改个元宝的‘元’,谁晓得那小子犟地很!非的要闹!”她摇头晃脑地吊着嗓子:“这会子正挨着打啦!可热闹了!”养母哎呦一声,说:“那我得去劝劝。”孟航低着头在簸箕上摊着米,闻言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搀起人。男人拍着他的后背,淬了口唾沫,满面红光地朝妇人道:“看的么有!这才是好儿子!”妇人嚇嚇笑了几声,拍了拍袖子匆匆上前扶着女人:“那可是,村子里谁不晓得你家航子又俊又乖,到底是大城市的娃!”男人撇着眼哼一声:“胡说,这就是我孟家地种!”妇人连忙佯装打脸赔笑:“哎呦是我说错了,我家娟子要是嫁过来可真享福了!”镜头从修长泛白的指节挪到孟航的脸上,极其清楚地从他低垂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嘲讽。“卡!可以了,下一场准备!”西北破败的院子里果然满满地围着人。孟航拉着养母挤在外圈,耳边嘈杂,充斥着何家女人的咒骂声和周围看戏一般唯恐不乱的大声劝解。养母病弱枯瘦,微微一攥就能感觉到嶙峋的骨头,孟航面无表情地抬起眼。他个子高,微一抬头就清清楚楚地看到院子中央被麻绳大绑着捆在长椅上的少年。镜头缓慢切过来---残阳如血,何远一身粗麻衣,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十七八岁的眼神里竟然还有未磨平的桀骜。何父手中的藤条带倒刺,抽过时能剌出无数个细小的口子。孟航正皱着眉,一低头猝不及防地和何远对视上,愣了愣。镜头分别在两人黑白分明的眼前定了定----一个懵怔,一个倔强。彼时已是傍晚,落日的余晖落在两人眼中,镜头上下平行---一个逆光如黯淡血色,一个刺眼不可细看。孟航心底突然一慌,迅速地收回了视线。养母却拖着他颤巍巍上前拦人,气虚地喊:“哎呦老姐姐!可别打了!好不容易得个男娃,可不能打坏了!”妇人没有跟上,在后边儿不嫌事儿大地搅着混水。孟航低头扶着人过来,耳尖地听到一声细微的冷笑。他似无所觉,没抬眼,也没动。何家男人又狠狠一藤条抽在少年身上,骂骂咧咧:“打地就是他!个倔狗玩意儿,今不改名字老子就打死他!”养母叹了口气,接着劝:“改个字儿的事情,哪个用着这么打!多劝劝就好了迈!”何家男人没理她,骂骂咧咧地又抽了两鞭子,养母见劝不住也看不下去,摇摇头扶着人走了。副导迅速招了招手,镜头滑向趴在长椅上的何远。---太阳已落至屋檐,最后一丝金色的光洒在背对着他低头走远的少年身上---何远似乎是想抬头看一眼,可脊背的伤口却疼得他没有半分力气。他满心荒凉地侧着脸,从低垂的视角,只看得见少年脚踝上一粒细小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