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潮手臂一僵,端着汤药的左手抖了一抖,右手马上稳住碗,怕滚烫的汤汁撒到她身上受伤。移开汤碗后,他忍不住去看怀中的少女,乌发如缎桃花面,就这样软软地躺在他怀中。今日他已卸下了军装铠甲,只着一身轻便常服,两人之间只隔了几层薄衫罢了,她若是此刻醒着,必定能听到他衣下躁动不安的心跳。
没想到李熙潮的身体比这床更硬,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天璇撇了撇嘴,再也受不住了,于是装作刚醒的样子,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
两人一时四目相对。一上一下,如此之近,对方唇齿间的呼吸都可以精确捕捉。
望着天璇既怯生生又□□裸的一双眸子,李熙潮顿时觉得耳后迅速发烫起来,他起身转变这尴尬的姿势,重新将她扶正,靠好床背。
“你醒了?”李熙潮站着背对她,只道是她被自己的鲁莽行径弄醒了,片刻冷静后抛出一句问话。
“唔……”天璇喉咙干涩,只发出一声轻吟。
李熙潮不忍,遂转身,小心翼翼问她:
“可以自己喝药?”
天璇举了举自己无力的手腕,嘟着嘴摇了摇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李熙潮见她一脸委屈,全然没了当日在地牢的气焰,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便无奈地又坐下来,捧起了那碗汤药。
天璇心中如同大仇得报一般心生窃喜,嘴角藏不住笑意。能让威震八方的朔方都督亲手喂药,说出去一定很威风。
李熙潮觉察到她的得意,表情不为所动,只是顾自将一匙汤药递予她嘴前。见她那樱桃小口只饮了半汤匙便不再继续了,便问道:
“太烫了?”
“不是。苦。太苦了。”天璇退缩着往床后躲。
“良药苦口利于病。自己任意妄为,总要受点苦,才能记得。”李熙潮用匙又搅了搅药汤,语罢用汤匙末端轻点了点她额头,以示惩戒。
天璇一时不防,下意识摸了摸被点到的额头,一脸茫然。李熙潮以为下手重了,便开口道:
“快饮了这药罢。等你恢复,便许你出府游玩。”
“真的?”天璇眸中一亮,转而又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起来,“你怎知,我想要出去玩的……”
“你这小孩心性,一眼看破罢了。我不在的时日,府中戒卫森严,你必不得出,一月有余,想必定是闷坏了。”李熙潮又不动声色拿起刚被晾在一旁的汤药,余光瞥见仍旧闷闷不乐的天璇。
天璇抬眼看他铁着一张脸,小心试探道:
“那你……不怪我了?”
李熙潮只是搅动着汤药,神色如常,却不言不语。一下子又到冰点的气氛令天璇无所适从,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心中猜了七八分:他果然还在生气。
“那,魏江……”于是天璇赶紧转了话题。
“我着人看过他了,他毕竟活了下来,虽不能一如从前,那也是他的命数。你能尽力救治到如此,已是他的万幸。”
以魏江一命抵你犯下的多条人命,可还算公平?还是我,心存偏私?李熙潮搅动汤药的手停顿下来,心中凛然,眉头又蹙了起来。
天璇心中得意,不由笑了起来。你果然小看了我。看我再下最后一剂药,保证药到病除,惊艳你们所有人。
李熙潮见天璇终于展了笑颜,又从他手中拿过汤药一鼓作气饮完,只留他独拿着汤匙停在那里,以为她只是听到出去玩而开心。
果真是小孩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