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是小团子起来了,过来找娘。
“睡醒了?”锦月弯下身替儿子把衣裳整理整理,免得遭寒气。
“睡醒了。”小团子小胖手擦着眼睛,然后使劲眨了眨瞅门口,一指。“咦娘亲,那个又高又帅的叔叔是谁?”
锦月吃了一惊,忙回头。弘允负手站在院子里,他穿着一袭藏蓝缎子皇子服,两肩、胸襟用金丝和银线绣着团飞龙金云纹的,头上束着东珠玉石高冠,腰间是同色系的玉带,只缀着一块苍玉环佩。
他微微含笑,被熹微的晨光布上一层浅金,英俊无暇的脸一如往昔般高贵秀雅,眉目间流转着一层与生俱来的轻狂和自信。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举手投足都有股尊贵之气。
锦月有些意外。
然而,小黎已经先一步迈着小短腿儿跑出去了,黑眼珠亮晶晶地仰望弘允打量,满是兴奋。
锦月心头一吓,刚想着儿子要坏事,就听小黎兴奋问。“你就是我爹爹吗?”
弘允俯视小娃也吃了一惊。
锦月忙赶出来:“小黎别乱说话。”赶紧将儿子塞到背后,红着脸低眸:“抱歉,是我管教无方,冒犯你了。”
却听弘允一声浅笑,他俯下身伸手摸小黎从锦月身后探出的小脑袋,温和说:“你若想我当你爹爹,也可以。”
锦月僵了僵,一时不知怎么接下去了。
“昨日母后和皇祖母他们几个硬要来尚阳宫,都没好好和你说话,所以今天一早我就过来。继续听听你的‘委屈’。”弘允道。
锦月想起昨天见面自己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发烫。虽然小时候受了委屈也时常向他哭诉,但现在毕竟长大了。
“都这么大人了,还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昨天见你归来我太激动,你、你可别笑话我。”
弘允抬手轻轻一碰锦月的脸颊,锦月一愣,见弘允淡淡笑,脸上有复杂的神色:
“我守了十几年的小姑娘,总算说自己长大了。”
小团子夹在两个大人间,张着嘴目瞪口呆仰望两个大人。
含英斋不大,香璇在西厢房,锦月让香璇来将小黎领出去玩。
香璇来看见弘允的时候,吃了一惊,红了红脸,把小黎领走。
这里始终是东宫,不方便说话。锦月便和弘凌去了东宫之外不远处的花园,那处僻静,正好说话。
想起方才团子一步三回头地望他,弘允忍俊不禁,道:“是他的孩子,是吗?”
锦月眼睛布上层阴郁:“嗯,弘凌的。”“然而,他竟然愚蠢的不知道。”弘允鼻子轻哼了声戏谑的笑,温暖的脸涌起丝睥睨苍生的倨傲,“他太自卑,打心底里也觉得比不上我,觉得会输给我,所以才不自信,认为孩子是我的,觉得你会弃了他选
择我。”锦月低眸默然。弘允是小姜后的儿子,像母亲,大小姜后又是双生,长得一模一样,自然弘允的长相也和大姜后十足的像。皇帝、太后他们也深深宠爱弘允,觉得弘凌亏欠弘允,应该向他赎罪一般。所以
,弘允就像弘凌头顶上的一片阴影,从小罩在他头上,弘凌如何不忌惮弘允。
锦月停下步子,弘允见她沉默低垂的眸子,似有哀伤,心疼道:“你瘦了,李汤把你暴室之后的事情都禀告了我。”
弘允颤着深吸了口气,忍住想要拥抱眼前女子的冲动,“我一闭上眼睛就是你在暴室受苦的画面,连觉,都睡不好。幸好老天开眼,让我落崖而不死,也让你熬了过来,让我们重逢。”
他捧起锦月的手:“当年我便不该答应你让你去寻找什么爱情,让你受这些苦楚。”
锦月凉凉一笑,忘了眼园子里凋零的夏花:“当年太傻。世上或许并没有什么爱情,只是个千金大小姐的无病呻吟罢了。根本不存在那样永恒不变的东西……”
锦月一顿,弘允忽然挡在她跟前,清俊的眼睛无比认真:“它一直存在。就在我们之间,我们自小便感情深厚,青梅竹马,这就是爱情。”
锦月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说,说什么。“锦儿,我用多活你五年的生活经历告诉你。爱不是惊心动魄,也不是今天生明天死的新鲜刺激。它就像空气、像水,默默包容、相依相守,一辈子不分不离,我能给你想要的生活,而你可以在我的羽翼下
幸福地终老。这才是真正的爱情,你懂了吗锦儿?那一时的心动久了总会散,平平淡淡享受才是真的爱。”
锦月震了震,而后含泪转脸。
“或许……或许是吧。”
或许这世上并没有她曾以为的命中注定要嫁的有缘人,只不过是随遇而安罢了。
弘允见她沉默含泪,知勾起她伤心事了,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那你预备怎么办?若继续住在东宫他只会把你越照顾越糟。我这四哥从小就没有人爱过他,他自然也不懂得怎么去爱别人,你在他身边难以幸福。”
深吸了口气,锦月望着远处重重宫殿楼阁,如一片阴云罩在皇宫的苍穹下:
“我想带着孩子出宫,离开这里。从前我就说过,不会接受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何况还是那么多的姬妾。这也是我不告诉他孩子身世的原因,只有这样,我才能带着小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