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远急切地道:&ldo;圣上,你绝对不能放了他,这是纵虎归山啊!&rdo;
亦仁站了起来,与谢问柳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反手抽出案前的宝剑,一道剑光过后,谢问柳只觉得眼睛一阵剧痛,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只听亦仁轻轻地道:&ldo;谢问柳,这是我对你最大的敬意!你走吧,我会下令外面的士兵不准伤害你,亦裕带着大军就在正前方,你骑着归雪,它老马识途,你回我十七弟那里去吧!&rdo;
谢问柳忍着剧痛,一路跌跌撞撞出了帐门,他摸着黑走了几步,忽然听到熟悉的马鸣声,谢问柳摸着马背,努力了几次才能勉强上马。他伏在马背上,呵呵笑了两声,道:&ldo;归雪,现在我是一个彻底没用的废物了,你带着我走吧,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我不要他看见我这个样子。&rdo;
谢问柳微笑着想,也许就这样,等他年老迟暮,时间的长河乾涸了,你会发现,我就沉淀在你的心里。归雪仿佛能听懂谢问柳的话,长长的嘶叫了一声,背着谢问柳消失在天地的尽头。
亦仁看着手中的剑,淡淡地道:&ldo;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何要放了谢问柳。&rdo;
沈海远叹了一口气。
亦仁看着远方,道:&ldo;人也许能忍受面对失败与死亡,却无法忍受漫长岁月里的孤独,我杀了谢问柳,就要置亦裕于永久孤独里,那比杀了他还残忍,他到底是……我弟弟,对吗?&rdo;
沈海远又叹了一口气,不作答。
天山山脉下某个不起眼的屯子里来了一个瞎子,他虽然眼睛不好,却很讨人喜欢。他靠磨豆腐为生,用一头老马拉磨,有的时候老马累了,他也会上去替它一会儿,他经常将剩下的豆渣做成小饼,那是屯子里孩童们的美食。他为人很随和,跟谁都处得来,每一个跟他说过话的人都觉得很舒服,因为他很善于发现别人的长处,有一些甚至连他自己本人都不曾发现过。
每一个傍晚,瞎子总是用小豆渣饼将村子里馋嘴的孩童们引来,让他们围绕在身边听他说故事。
&ldo;那个南国皇帝真笨啊,这么容易就上当了!&rdo;一个孩童嚼着豆饼插嘴道。
&ldo;那个南国皇帝才不笨,他可是很厉害的,还灭了西金呢!&rdo;瞎子急了。
&ldo;我知道了,不是这个南国皇帝笨,是你太笨啦,老是只会讲一个故事。&rdo;孩童们吃完了豆饼,嘻笑着逃开了。
瞎子一个人坐在那里,仰着头似乎在望天,可是他根本看不见,只是仰着头坐在星光下。离他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黑衣人,如果不是天色过晚,他整个人又像融在夜色中,别人一定会发现这是个长得很俊美的人,他默默地陪着瞎子坐着。
瞎子坐了一会儿,起身回到院子中,摸索着将泡好的豆子放进磨子中,道:&ldo;归雪,开工啦。&rdo;
一匹原本是白色,现在已经分不清颜色的老马立刻踱了过来,它在前面拉,瞎子在后面推,归雪突然不拉了,鼻子里哼哼地发出了亲腻的撒娇声,瞎子呆呆地站在了那里,有脚步声慢慢地走近。
隔了一会儿,瞎子突然轻叹了一声,道:&ldo;别哭了,眼泪滴进磨子里去,豆腐就酸了。&rdo;
黑衣人流着泪轻轻抚摸着瞎子的眼睛,问:&ldo;你说过喜欢我的相貌,如今你看不见了,还喜欢我吗?&rdo;
&ldo;喜欢的。&rdo;
&ldo;为什么?&rdo;
瞎子笑了,道:&ldo;因为喜欢啊,因为你是亦裕,我是谢问柳。&rdo;
亦裕与谢问柳并肩坐在黑夜的星空下,亦裕看着在暗色里飞舞的萤火虫,道:&ldo;如果我不是北国的君主,我们就是这个村子一对磨豆腐的人,你会不会更喜欢。&rdo;
&ldo;你喜欢的,我都支持。&rdo;
&ldo;可是我想知道你喜欢的。&rdo;
&ldo;其实……能待在有你的地方,我都喜欢。&rdo;
&ldo;问柳……&rdo;
&ldo;嗯?&rdo;
&ldo;其实……不管你是当将军还是当磨豆腐的,我都喜欢。&rdo;
冬日之后,总是春天,北国的春天也许来得较晚,可总归会来。满山遍野的蒲公英被春风一吹,漫天的飞絮,远处传来牧童的短笛声,清脆悠扬,暖色霁光下有寻常人家,茅屋蓠舍。
尾声
五六月间的南国已经微有热意,皇宫里一个赤脚的年轻人躺在椅中一边咬着手中的葡萄串,一边看着书,突然门外有人报皇上到。他慌忙丢了手中的书,却依然翘着二郎腿吃着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