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凌迟着姜莱和世界的一部分连接,一想到这,人总是免不了一顿伤感,姜莱深叹口气,很可惜,不知不觉错过了那么多珍贵的东西,而现下她甚至没有办法和家人爱人以及朋友分享眼前这一幅幅美景。那些久远的事情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随机滚动,在某一个时刻,屏幕闪了一下,是姜莱还在幼儿园时的记忆。那一天她和一个小女孩为了争夺小红花非要打扫教室那最后一片领土,两个人抱着扫帚不肯撒手。最后她猛推了对方一下,在对方的哭泣声中骄傲地挥舞着扫帚,如愿得到了老师的小红花。她捧着小红花蹦蹦跳跳往家跑,一个不留神被路边的石子绊住,膝盖破了一大块,血将皮肉和裤子黏住,每走一步都扯皮拽肉的疼。她哭得撕心裂肺走回家,奶奶端着一杯冷茶,边小心翼翼地冲洗边哄她,“不哭了,眼泪滴到伤口上容易结疤。”姜莱下意识瞥了眼膝盖,无奈地笑笑,记忆中那个小女孩的名字和样貌早就模糊,可膝盖那块不起眼的疤还在。也是在那天晚上,她梦到了情窦初开时喜欢的第一个男孩子,是她的初中同桌。梦里那个人还是少年模样,苦笑着说他现在工作一般,过得也一般,不知道姜莱有没有忘记他。姜莱没有回答,只和他在阶梯教室并排坐着;讲台上物理老师的声音忽远忽近,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窗外一片落叶顺着风飘到她的书本上,姜莱笑着拾起,喃喃道,“原来是秋天来了啊。”下课铃声响,少年站起身,如释重负般伸出手,“很多事情都是一早注定下来的,希望你以后每一天都过得开心”。姜莱也歪着头笑了笑,“谢谢,希望你以后会过的好。”梦境突然变换,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转眼间乌云密布,少年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一处,而她曾经讨厌过的人轮番登场。姜莱拧着眉,双手叉腰正准备一个劲控诉对方,话到嘴边又发现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当初你为什么要放我鸽子”,“我最难过的时候你没有陪在我身边”,又或是“我借给你的卡带,你到现在还没还。”这些喋喋不休从脑海中迸发,四处乱撞,却被堵在喉咙眼无法发泄,憋的她喘不过气。姜莱终于被梦里的嘈杂闹醒,睁眼的瞬间世界恢复了宁静。屋外的天刚蒙蒙亮,她无奈地翻了个身,睡意尽消,纳闷那些久远到平常压根不会想起的人为什么会排着队入梦;随即心念一动,自然而然地开始想念梁知予。从十二岁到二十四岁,十二年的时光不长不短,却足够让一个人扎根于心底再也无法挪动分毫。在这漫长的时光中,他们并没有频繁地见面和联系,却又不经意在对方心中播种了颗种子,无论是一颦一笑,某个不经意的眼神接触,还是各种阴差阳错的陪伴都是在给心里的种子浇水施肥。种子生根的悄无声息,发芽的速度并不算快,却碍不过两个人的悉心浇灌,终于在某一天枝繁茂密。开车来灵修中心的路上,姜莱和梁知予曾有这样一番对话。“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什么感觉么?”梁知予想了很久,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你给我好好想想。”梁知予憋着笑,“那要看我们俩记忆中的第一次见面是不是同一次。”“什么意思?”姜莱听不懂。“没什么”,他打定主意要卖关子。姜莱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且,我记得哦,你当时坐在那像一尊活化石,吃饭时不爱说话。和我班上那些显眼包男生很不一样。”梁知予指尖敲击着方向盘,“每一次见你,你都快乐得像个小太阳”,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姜莱皱着眉头试图回想十二岁之前和梁知予有关的记忆,却被窗外的鸟鸣搅乱思绪。她只能作罢,挣扎着起身,抱着瑜伽垫找到林间树下坐定,正对着太阳开始了新一日的内观冥想。她终于学会接受极致的孤单和寂静,也会和大家一样默契地回避任何眼神交流。毕竟在现代社会有那么几天时间不作他想,只将思绪牢牢捆绑在自己身上是一件足够奢侈的事情。等到了第七天,姜莱平静如常地早起锻炼。她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拉伸身体,看林间的雾霭逐渐褪去,外套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一层露水,她随手掸了掸,没急着去食堂吃早饭,而是仔细观察身边一草一木,在心里和它们道别。傍晚时分,这一期灵修课程圆满结束。导师站在门口对每位学员鞠躬,感谢大家陪伴彼此走过这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