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灵站在甲板上努力眺望却还是找不到无花的身影,只好转回了船舱。为什么楚留香能找到他就找不到呢?算了,不要和主角比。
自我安慰着,他矮身进了船舱。
走下楼梯,是间精致的居室,灯光慢慢照下来,这黝黑的船舱里,渐渐有了光亮。摆设都很是朴素却又蕴着一丝清雅的傲气,桌边坐着一个有些不合时宜的老人。几案桌椅都是暖黄色的,灯光也是暖黄色的充满了温馨,透风的窗边摆着小小的绿色植物昭显勃勃的生机。而这个老头子却弯腰驼背、满头白发,神情瞧来有种说不出的落寞萧索之感,似是已对人生完全失去兴趣,他此刻坐在这里,只不过在静等着死亡来临而已,他的神态和船舱交互,似乎显得更加空虚。
见他进来,阿六面无表情地对他点点头道:&ldo;少爷。&rdo;随即起身上了楼梯。
孙学圃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几日前有人到了自己的住处,只是说了&ldo;秋姓故人&rdo;,自己就似乎中了一种神奇的魔法,跟着他们离开了家。他似乎是刚刚意识到那个毁了他双眼的魔女对他的影响一般,恍然知晓她在自己心目中依然占据了如此之大的地方,当年他恨不得把一切都拿出来献在她的脚下,如今呢?从惊怖欲绝到现在的淡然平静,也只不过是一种放纵,如今又老又丑的自己,又有什么利用价值呢?横竖不过一条老命。
身旁的年轻人坐下来,柔声道:&ldo;孙先生。&rdo;
孙学圃面色枯槁地就像一具真正的尸体,木然道:&ldo;你是谁?&rdo;
南宫灵轻轻笑了笑,道:&ldo;在下南宫灵。先生或许不认识我,却一定认识我的母亲。&rdo;
老人已经显然已经猜到些什么,他手心出汗,身体也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仍是道:&ldo;二十年前,人们将我比之为曹不兴,比之为吴道子,普天之下,哪一位名门闺秀不想求我为她画像,我画过的美人也不知多少,又怎么会知道哪位是你的母亲?&rdo;
南宫灵笑道:&ldo;我并未提到家母是通过画像与孙先生相识的。&rdo;
孙学圃一怔,南宫灵又续道:&ldo;家母闺名秋灵素,先生想必不会陌生。&rdo;
&ldo;哐当&rdo;一声,老人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上,只磕掉了一个角,里面的茶水荡起波纹,正似他激荡的内心。
阿六走进来,有些迟疑道:&ldo;少爷,香帅来了。&rdo;
一个声音紧接着道:&ldo;不请自来,还望南宫兄不要见怪。&rdo;
这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染力,正是楚留香。他全身湿淋淋的,神态却还是那样安详,眼中也依然闪动着机智和幽默的光芒,这身狼狈的样子却似乎赋予了他一种别样的魅力。
古铜色的肌肤暴露在外,全湿的衣服很好地勾勒出他的身材,南宫灵欣赏地瞧着他,笑道:&ldo;贵客光临,蓬荜生辉。&rdo;阿六已经自觉地收拾了摔下的杯子,拿上来两个新的。
楚留香瞧着孙学圃,道:&ldo;不知这位老先生是?&rdo;以他的阅历自然瞧出这是一个瞎子,但他的笑容依旧真挚而温暖,如同春风吹过大地,他始终认为即使不能看见,只要你在笑着,这笑容自然会被对方的&ldo;心&rdo;看到。
南宫灵道:&ldo;家母的一位故人。&rdo;楚留香注意到,老人的手指有些细微的抖动。
天气很好,阳光也很好,楚留香趴在自家船上晒太阳的时候,有几具浮尸撞着了船板,而楚香帅一向是个好管闲事的人,就顺藤摸瓜来到了东边的海面。他先见到了无花,然后再瞧见了甲板上的阿六。
这是南宫灵第一次做抛尸的事情,业务不够熟练,五具尸体一艘小船是很难放下而不被发现的,而自斟自饮显然不需要更大的船‐‐所以他约了客人。原著中的这一日,船上除了他自己,还有丐帮的四大长老,四大护法,现在他当然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没有以前的记忆,若是接触久了必定会很不便。而他早已知道楚留香这个洞察力和运气都很强的主角要来,为了不露馅,只好请来了孙学圃。
没有血迹吧?没有尸臭吧?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吧?南宫灵面上仍旧微笑,心中却着实有些忐忑。他本以为楚留香会在水面上露个脑袋打个招呼就撤的,哪知道这人竟然拖着一身水迹直接上了船‐‐南宫灵纠结地瞄着地板上的水迹,虽然正版江湖好汉尤其是正版南宫灵肯定不介意,但是我真的介意啊!想象一下,一个人进了你家客厅,他身上不停地滴水‐‐你能好受吗?
说起来也算是他够倒霉,楚留香听阿六说南宫灵在船上请了一位宾客,本不打算上来的,只是他听到了茶杯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因着担忧和隐隐的好奇而来,却发现所谓的宾客只是一个白发苍苍的普通老人,而这是对方的家事,实在不好插手。
楚留香身上被包裹上了一条长长的浴巾,却是南宫灵终于忍不住那蔓延着越来越多的水迹,给他披上的。这个姿势使得两人离得很近,几成拥抱的模样,南宫灵连忙后退一步,怕他闻到自己身上带着的血腥,却猛然想起楚留香的鼻子好像只是个摆设。
等一下,这厮的鼻子是个时灵时不灵的,不得不防!
这是让他留下?楚留香毫不客气地寻了个位子坐下,自顾自倒了杯热茶,叹气道:&ldo;没想到南宫兄竟是连一件干净的衣服也不肯借。&rdo;